她一愣,抬頭望她,問:“你怎麼知道的?”
病嬌哼唧了聲,蚊子似的聲音,“你都寫了多少回了?我說主子,書信來往的事兒不靠譜,再說了,你給他寫了這麼些年的信,他可有回過一封給你?”
衛辭在心裡嘆氣,病嬌說的對,他的確從來沒回過一封信給她。雲華是她在蘇州時的青梅竹馬,他們家就住在她家的隔壁,小時候也在一塊玩,光著膀子在一條河裡戲過耍,這樣算來,比青梅竹馬還要深。後來她離開蘇州被接到郢都的時候,臨走前他說過等她回來,娶她做老婆。
可是一進宮,就像是進了牢籠,哪裡還能見面。日子一長,越發想的緊,索性買通了廊下家的小太監,想辦法傳一封兩封書信回去,可畢竟蘇州離郢都千裡遠,也不知書信送沒送到,總之她從來沒收到過回信,連那天在重華殿後頭遇上陸淵也是為了這件事。
她想起那些日子,有些感傷,不死心地狡辯道:“沒準那些信他根本就沒收到,又或者那幫小太監收了銀子根本沒替我送信。”
“要真是有心,哪裡輪到您寫信給他,早就巴巴地趕來郢都找了!想想你都十六了,他也老大不小,沒準兒孩子都有了!你還在這費心思給他寫信做怨女,沒準人家一早就沒打算做痴男。”
她提起筆的手,聽見病嬌的話,遲遲沒寫出一個字,墨汁滴在紙上暈開一團黑墨,她氣得撂下筆,恨喊道:“他說過要等我的!”
“男人的話最不可信,現如今你做了公主,他即便是謀個一官半職的,也沒資格來娶您。要我說,與其等著別人給你編排別的,還不如現下嫁給燕王,建安的日子雖說苦了點,可燕王到底也才二十出頭,在藩王中算年輕的了。橫豎這個不嫁,下個還不如這個呢!”
病嬌心裡其實早就想說出這些話了,她知道主子的心裡一直沒什麼打算,宮裡的那些事她看得多了,從前她跟著雲錦公主的時候,就知道大郢的公主,婚事都由不得自己,不管是嫡親的,還是受封的。嫡親的還好些,好歹是自家的,選親的時候好歹也會顧忌點,像衛辭這樣的,只能做政治的犧牲品了。
她心裡一團糟,以前從沒想到過這些事,稀裡糊塗的在宮裡過了四五年,什麼也沒為自己打算過,現在落到頭上,才知道死到臨頭了。
可她能怎麼辦?除了等死又有什麼辦法,難不成投死在這運河裡頭麼!
死了倒還一了百了了,可偏偏她連死都做不得主,這船上的每一個人都要興師問罪,陸淵是頭一個!連死了都要禍害人,果然她這人是一點用處都無,連太監都看不上她。病嬌說的一點沒錯,就算不嫁燕王又能怎麼樣,逃得了這一個,逃得了下一個麼!
她越想越灰心,索性拖了鞋裹進被子裡,昏昏然的朝裡也不說話。
病嬌瞧見她不高興,嘆了口氣,知道自己說的話有些直接了,可是有些事情,早知道晚知道都是這個結果,不如讓她先有些危機感,好好地為自己打算一下。
靠近後半夜,衛辭突然嘔吐,臉白煞煞的沒一點兒力氣,本來白天裡沒怎麼吃東西,現下全都吐幹淨了,趴在舷窗上吹了好大一陣冷風,肯定受了涼。
病嬌嚇得出去找陸淵,大半夜裡的,黑乎乎的船艙上忙進忙出,到處亂成一片。
陸淵穿著交領曳撒,估計也是從被窩裡爬起來的,衣服上皺巴巴的。掀了簾兒進來,也不避諱,坐在她床邊上,瞧見她難受的一張臉全都擰在一起,皺眉問:“好端端的怎麼病成這樣了,怎麼伺候主子的!”
聲音裡帶著隱忍的怒火,病嬌嚇得連忙撲通跪地,“主子白日裡估計是吹了風,再加上有些暈船。”
“去打些熱水來!”
病嬌聽見吩咐,連忙下去打水,裡頭只剩下衛辭和陸淵兩個。
他抬手覆上她的額頭,試了試溫度又在自己頭上摸了下,確定沒發燒才歇了口氣,估摸著就是沒出過遠門,一時舟車勞頓,身子有些吃不消。
為她掩了掩被角,忽然發現她手裡拽著一封書信,他抽出來見上面寫著兩個字——雲華。
嘔——
她突然掙起身子,趴在床邊吐起來,肚子裡沒有吃食,吐出來都是酸水,猛地咳嗽著。他抬起手替她捋著背順氣,輕拍後背道:“都吐出來就好了。”
衛辭這才看見是他坐在旁邊,而她正好趴在他的膝上,酸水全都吐在他的皂靴上,掙起身子,嘴角好不容易扯出一個笑來,配著她那張慘白的臉色,倒讓人心生憐惜,孱孱弱弱道:“我把廠臣皂靴弄髒了。”
他沒在意,只覺得膝上有東西硌著,柔柔軟軟的,忽然知道那是什麼的時候,微微紅了臉,淡淡說了聲沒事,將她又扶回了床榻上。雙手按住她的額頭,食指在太陽xue替她按摩著,力度不輕不重,恰到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