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鼎表面的千隻眼瞳驟然收縮成豎線,段宇手腕上纏繞的青銅藤蔓正滲出溫熱液體。他渾身經脈突突跳動,彷彿有人將熔化的星辰順著血管灌入胸腔——這哪是什麼丹道傳承,分明是活物在往他靈臺裡鑽。
"老段!"楚風虎目圓睜,腰間佩劍嗡鳴出鞘。劍罡劈在藥鼎三丈外便碎成冰渣,震得他虎口迸裂,"這鬼東西在吸你精血!"靈婉的冰綾早已化作漫天雪刃,卻在觸及玉臺邊緣時詭異地融化成水霧。她踉蹌後退時瞥見段宇後頸浮現出蛛網狀金紋,突然想起家族密卷裡記載的某種禁術:"快切斷神識聯絡!這些太古文字是活的......"段宇此刻卻聽不清好友的呼喊。他識海里漂浮著三百六十枚燃燒的篆文,渡劫丹幻化的紅衣童子正翹腿坐在丹爐蓋上,捏著顆朱果朝他晃:"小主子,您猜這鼎裡燉過多少任主人?"
童子指尖突然竄出青焰,將撲來的篆文燒得吱吱作響,"別讓它們鑽進膻中穴!"藥鼎突然發出嬰兒啼哭般的顫音。段宇右臂不受控地按在鼎耳凸起的獸首上,丹紋自主凝結成鎖鏈纏住腕骨。他疼得倒抽冷氣,卻看見鼎內懸浮的並非丹藥,而是團裹著血絲的半透明腦髓——那東西正隨著他心跳的頻率收縮。"裝神弄鬼!"段宇咬破舌尖,腥甜激得丹火暴漲。青紫色火焰順著鎖鏈逆流而上,將纏繞手腕的青銅藤蔓燒出焦糊味,"小爺體內有八百道丹火,倒要看看誰吞了誰!"
玉臺突然傾斜四十五度。靈婉甩出十二枚冰魄釘扎入地面,卻見那些太古文字開始互相吞噬融合。楚風抹了把嘴角血沫,突然將佩劍插進自己左肩,噴湧的精血在劍身烙出兇獸圖騰:"巽位三寸,給我破!"劍刃裹著血氣撕開禁制裂隙的剎那,段宇丹田爆出龍吟。九條火龍虛影順著經絡遊走全身,竟將侵入體內的詭異能量逼成顆墨色珠子。鼎身上的眼睛接連爆裂,濺出的黏液在空中凝結成毒蛟撲向三人。"接著!"段宇甩出三枚渡厄丹砸在楚風腳邊,爆開的金霧將毒蛟腐蝕得嘶嚎翻滾。他趁機並指為刀,竟生生切開自己小臂,帶著丹火的鮮血潑在鼎身發出烙鐵入水的聲響:"喜歡喝血?管夠!"靈婉的冰晶髮簪突然懸浮結陣,映出段宇背後逐漸成型的血色符咒。她瞳孔驟縮,冰綾捲住楚風腰身暴退:"是奪舍咒印!那鼎在......"話音未落,玉臺轟然塌陷成漩渦。段宇感覺有千萬根鋼針順著脊柱扎進識海,渡劫丹童子的嬉笑變得扭曲:"要來了哦。"丹爐蓋砰地閉合前,他瞥見童子用口型比了兩個字——雷劫。藥鼎表面崩開蛛網狀的裂痕,那些遊動的眼睛瘋狂湧向缺口。段宇渾身毛孔都在滲血,卻咧嘴笑得暢快:"原來你怕這個?"他猛然催動全部丹火注入腳下玉臺,整座地宮突然迴盪起晨鐘暮鼓般的轟鳴。楚風的重劍插進地面三寸才穩住身形,抬頭時驚見穹頂浮現星圖。靈婉指尖凝出冰鏡,鏡中映出的卻不是他們三人——有個與段宇容貌七分相似的白衣人,正隔著千年時光與段宇掌心相抵。"以身為鼎,煉天化地。"段宇周身燃燒的丹火突然轉為純白,藥鼎發出瀕死野獸般的哀鳴。那些血色符咒如退潮般縮回鼎內,卻在徹底消失前突然凝成實體,化作血色箭矢刺向他眉心。
渡劫丹童子不知何時蹲在他肩頭,胖乎乎的小手捏住箭矢輕輕一吹:"睡太久會做噩夢的。"青焰順著箭矢蔓延至鼎內,淒厲的尖嘯震得地宮樑柱簌簌落灰。當最後一隻眼睛炸成黑霧,段宇踉蹌跪倒在玉臺邊緣。他手背上的丹紋多了圈血色暗紋,藥鼎則縮成核桃大小懸在掌心。正要鬆口氣,忽然察覺鼎內蟄伏的兇戾氣息正在緩慢凝聚——就像暴雨前的雲層在積蓄雷電。渡劫丹童子湊近他耳畔輕笑:"它們記仇呢。"說罷化作青煙鑽回識海,留下段宇盯著掌心小鼎眯起眼睛。玉臺殘留的發光文字開始順時針旋轉,在地面投映出更大的、宛如瞳孔的陣圖。楚風抹掉臉上血汙正要上前,突然被靈婉拽住後領。女修指尖的冰晶正在高頻震顫,映出段宇周身三丈內懸浮的、肉眼不可見的能量尖刺——就像某種龐然大物緩緩睜開的睫毛。段宇掌心的血色小鼎突然劇烈震顫,鼎身浮現的裂紋裡滲出暗金色霧氣。這些霧氣在空中扭曲成鎖鏈形狀,竟發出金鐵交鳴的錚響,楚風的重劍被震得脫手飛出,斜插進三丈外的玉磚縫隙裡。"退到坎位!"靈婉的冰綾在身前結成六角冰晶,鏡面折射的光束將襲來的鎖鏈凍在半空。她鬢角凝著細碎冰碴,聲音卻比往常更急促:"這些霧鏈在抽取地脈靈氣!"段宇感覺整條右臂正在石化,面板表面凝結出青銅色晶粒。識海里的渡劫丹童子突然抱著腦袋滿爐打滾:"疼疼疼!小主子快切斷靈脈連線!"紅衣童子的髮梢開始冒青煙,原本凝實的身體變得透明。"現在切斷就前功盡棄了!"段宇咬破舌尖噴出精血,九條火龍虛影從脊柱竄出,龍首纏繞著青紫火焰撞向霧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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碰撞產生的氣浪掀翻三塊地磚,露出下面刻滿符咒的青銅板。楚風突然悶哼著單膝跪地。他左肩的傷口滲出黑血,精血繪製的兇獸圖騰正在蠶食他的靈力。"老段..."他勉強舉起重劍指向穹頂,"星圖...星圖在動!"段宇抬頭時,正看見天樞星位射下一道紫光。被籠罩的青銅板浮起三尺,三百枚燃燒的篆文從板面騰空,排列成環狀將三人困在中央。靈婉的冰晶陣瞬間崩碎,冰綾殘片像凋零的玉蘭花瓣簌簌飄落。"這是七煞鎖魂陣!"靈婉指尖凝出冰刃劃破掌心,用血在冰綾上畫出符咒,"陣眼在..."她的話被鼎內傳出的尖嘯打斷。小鼎掙脫段宇的掌控懸浮半空,鼎耳獸首突然睜開猩紅豎瞳。段宇感覺有冰冷的手指探入丹田氣海,正在強行剝離他的本命丹火。"想要這個?"
段宇突然咧嘴一笑,瞳孔燃起兩簇白焰。被抽離的丹火在半空凝成赤金火蓮,花瓣層層綻開的瞬間,整座地宮的溫度陡然攀升,"小爺餵你吃個夠!"火蓮撞進鼎口的剎那,霧氣鎖鏈全部崩斷。楚風趁機擲出重劍,劍柄鑲嵌的獸丹爆開青光,將最近的篆文環劈開缺口。靈婉的冰綾趁勢捲住段宇腰身,卻被他周身騰起的白焰燒出焦痕。"別碰我!"段宇七竅都在滲血,面板下的血管凸起如蚯蚓蠕動,"這玩意在和我搶丹火控制權..."他話音未落,小鼎突然倒轉,鼎口噴出粘稠的黑漿。這些液體落地即凝成三頭六臂的怪物,額間嵌著的正是那些太古文字。渡劫丹童子突然從段宇耳後鑽出,胖乎乎的小手抓住他鬢角:"是守墓儡!用煉天訣第三式!"說完化作青煙鑽進段宇眉心,在他識海里炸開漫天星斗圖案。段宇雙手結印的速度帶出殘影,周身白焰凝聚成鼎爐虛影。撲來的守墓儡撞在虛影上,竟發出鍛鐵淬火的滋滋聲。
他喉嚨裡滾出低吼,丹火順著經脈灌入腳底,在地面燒出焦黑的八卦圖形。"楚風!巽位風眼!"段宇的喊聲帶著金屬摩擦的嘶啞。重劍應聲插入八卦陣東南角,劍氣激起的旋風將守墓儡扯離地面。靈婉趁機丟擲十二枚冰魄釘,釘尾繫著的銀絲在空中交織成網,將怪物暫時困在離位。段宇突然嗅到一絲熟悉的松香。這氣味分明是三個月前,他在古戰場收集雷擊木時沾染的守護者氣息。黑漿傀儡額間的文字正在重組,筆畫走勢竟與守護者佩劍上的銘文如出一轍。"原來是你..."段宇指尖燃起一縷湛藍火苗,這是當時為療傷煉化的守護者殘魂。火苗躍入鼎爐虛影的瞬間,守墓儡的動作突然停滯,猩紅瞳孔泛起迷茫之色。
靈婉的冰網抓住這轉瞬即逝的破綻,銀絲驟然收緊將怪物切割成碎片。楚風的重劍爆出虎嘯,劍氣裹著青龍虛影撞向小鼎。段宇卻突然張開雙臂迎向劍光:"停手!"劍鋒在距離咽喉三寸處硬生生偏轉,削斷他幾縷髮絲。段宇掌心的本命丹火已轉為青灰色,波動頻率與守護者的氣息完美契合。小鼎發出的嗡鳴逐漸緩和,鼎身裂紋開始自我修復。"它在認可你?"楚風拄著劍劇烈喘息,左肩圖騰已經蔓延到鎖骨。靈婉正要施展冰封術為他止血,地面突然浮現巨大光陣。小鼎射出的金光將段宇籠罩其中,楚風撲過去時只抓到半片燒焦的衣角。靈婉的冰綾纏住光柱試圖拉扯,卻在接觸瞬間崩解成冰晶粉末。穹頂星圖開始順時針旋轉,二十八星宿接連亮起紫芒。"段宇!"楚風的吼聲震落樑上積灰。
光柱中的身影逐漸透明,他看到好友轉頭說了句什麼,卻被空間扭曲的轟鳴徹底淹沒。黑暗像粘稠的墨汁包裹全身,段宇感覺在下墜,又像是在上升。掌心小鼎發出溫熱脈動,渡劫丹童子的聲音從很遠的地方傳來:"要睜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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