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般憊懶的樣子,好懸沒讓蘇妄一口氣沒喘過來,生生憋死,他頓時沒了好氣,不,是差點沒了氣,橫了他一眼,道:“說罷,你找過來,到底何事?”
玩笑是玩笑,說到正事,陸小鳳絕不含糊,問道:“你可算過巨鯨幫到此幾日了?”
蘇妄皺了皺眉,道:“約莫有十幾日功夫了。”
陸小鳳嘆息了一聲,道:“確切地說是十二天半,從第一批喇虎進來到現在是十二天,也就是說他們在營地裡停留了大約是九天。”
蘇妄也嘆息了一聲,道:“所以我留在這裡的時間也不多了?”
陸小鳳點了點頭,道“是的,你還有六七天左右。”
蘇妄又問:“六天確實有些緊,那麼,那篇功法你可看出問題了。”
陸小鳳回答:“孤陽不長,修行之事講究循序漸進,輕易冒進不得,否則必將折損根基。如我沒看錯的話,這篇功法乃以六陽定基,強以氣血飼養內氣,迅速培養氣感,達到初窺門徑的境界,最終卻損害了體內的精血。”
蘇妄沉默了片刻,道:“可我們卻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們修行,身體漸漸敗壞,不是麼?”
陸小鳳再次嘆息了一聲,道:“這也是無奈之舉,與這一百人相比,失蹤的三千多人才是重點。從幾處線索來看,這隻船隊只為掩人耳目,真正的秘密還在別處,你只能等待六日後被送走。”
蘇妄並不討論個人與世界相比,孰輕孰重的問題,笑道:“我?這麼說,你陸小鳳不打算與我一同前去?”
陸小鳳先是點了點頭,接著又搖了搖頭,道:“不是不去,而是隨後去,你總不想我們兩人被一網打盡吧。”
蘇妄忽然大笑起來,道:“這倒是少見,未想陸小鳳也有害怕的時候?”
陸小鳳努力糾正著蘇妄的話語,道:“不是害怕,是謹慎!”
又解釋道:“從最開始盯上這隻船隊,六扇門內共有十四名捕頭失蹤,其中包括兩名金牌,六名銀牌,幾位銅牌捕頭還是最初未重視此事時跟丟的。此去,只怕是龍潭虎穴。”
“所以,你要小心別死了。”
這些情報蘇妄並不知道,不知人家是怕他臨陣退縮,亦或老鐘頭的許可權不夠,因此未能告知。
當然,蘇妄有自知之明,自己的許可權肯定是不夠的,當即明白,六扇門內部除了按官品次序的劃分級別,定然還有一個信用評價體系,用以區別親疏遠近,輕笑了一聲,道:“原來我還是背鍋的呢!”
陸小鳳一愣,眼見蘇妄並未生氣,才問道:“這般說來倒也沒錯,卻不知蘇妄你可有高見?”
“高見沒有,不過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罷了,夜了,回見!”輕輕揮了揮手,蘇妄悠然轉身,自顧自地開了門,好似回自家一般輕鬆隨意,卻沒驚動任何人。
如非陸小鳳一直就盯著他,只怕也要忽視了蘇妄,就好像,他根本不存在一樣。
“這傢伙今天有些古怪了,罷了,我也回去吧。”陸小鳳身形一震,再次變回司空摘星的模樣,跳入火光暗動之間,眨眼也消失得無影無蹤。
冰雨迷濛,孤火獨照,雖有煌煌之焰,卻難掩這淒涼的夜。
蘇妄原來以為,所謂對雨思愁不過是詩人為賦新詞強說愁的藉口,不想今日的夜雨,意外觸動了他的心神,讓他感受到一種踽踽獨行的孤獨感,無意間放開了境界。
陸小鳳感覺古怪的地方,說穿了其實並無特殊,不過是一種天人合一的狀態,將己身融入天地,以天地包容自我,我與天地共存,獨立的自身已然不存。
便如看山賞水之時,如非特地注意,誰又在意過路過的一塊頑石,又或走過的一級臺階。
於我等而言,那頑石、那臺階,雖是獨立個體,更是自然的一部分,無需單獨區別出來。
這種境界在仙道世界很流行,與張君寶曾經表現的天人合一或有不同,更有相同,自他決定精誠武道,約束境界之後,便沒有開放過。
或許,他約束的本就不是境界,而是心靈!
不知他到底清不清楚?
夜漸深,雨漸停,半凝半固的水滴落下屋簷,重重地砸在幾乎冰凍的泥土上,摔成萬八千份,飛落四面八方,留下一道道悽慘卻鮮豔的痕跡,如同一朵帶血的杜鵑。
滴滴答答,滴滴答答,不知在擾誰清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