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沈郎中請她傍晚去家裡喝茶,杜錦寧還要防犯幾分;現如今是午時去茶館喝茶,她的心絃便放鬆了一些。
不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更不是自作多情。
雖春闈是三年一屆,但因科舉之路之艱難,容貌出眾還未娶親的寒門年輕進士,自古以來都沒多少。否則,陳世美這個有婦之夫也不可能被公主看上,招作駙馬了。榜下捉婿也不會傳為美談。
想她杜錦寧年僅十五歲,就高中狀元,還貌似潘安,才華在金鑾殿上被皇帝當著眾臣的面誇讚過的,前途無量。沈郎中一個沒什麼背景的小小五品官,看中她,要把高不成低不就的女兒嫁給她,也是正常。
到時候他直接用一杯下藥的酒把她灌暈,等她醒來沒準就衣衫不整地躺在沈大小姐的閨房裡,還被人五花大綁,到時候她除了簽下“賣身契”,在婚書上按上自己的指紋,別無他法,否則就要被當作採花賊送到官府去。
這一招不可謂不狠。
而在這以孝治天下的古代,她就算滿腹怨恨,也得孝敬岳父岳母,在政治上更是跟沈郎中成了一條繩子上的螞蚱,所以沈郎中根本不怕她心裡有什麼不滿。
現在沈郎中雖然約的是中午,而且是在人來人往的茶館,杜錦寧雖然稍稍放鬆一些,但以她小心謹慎的性子,仍然不敢有絲毫放鬆。
至於不去赴約那是不可能的。
一來她是新科進士,官位從六品;沈郎中是前輩,正五品官。沈郎中主動約她喝茶她都拒絕,沒兩天朝堂內外必然傳出她狷狂自大、目中無人、自己是寒門子還看不起寒門出身的官員的名聲。到時候齊伯昆的那份人情,趙晤看中寒門子的舉動,就成了一個笑話,世家大族定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狠狠地踩她一腳,從而將新皇登基後的第一舉措摜擲於地,狠狠地打皇上的臉。
到時候皇上沒法子,自然要把這份怒氣發洩到她身上。而她還沒開始的仕途恐怕就直接夭折了,便是想夾著尾巴在翰林院裡混日子,都要被人排擠、迫害,落井下石。
從這一點上來說,她不是能不去赴約的。
二來,這位沈郎中官職雖不大,但手裡的權利卻不小。
吏部考功清吏司是什麼衙門?那是對京中文官以及外放的官員進行考核評定的部門。官員們三年考核優秀,就可以提拔;要是三年考核不合格,就降職或乾脆直接下課。
所以沈郎中官職雖不大,手裡的權利卻是很大的。
杜錦寧自己不想升職倒也罷了,到時候方少華和許成源這兩個姻親,沒準就要被她所連累。
當然,以上種種,都建立在杜錦寧真是一個沒有絲毫門路的寒門子的基礎上。
齊伯昆就是沈郎中的頂頭上司,杜錦寧還有個曲折的路子可以在皇上面前說上話,自然不可能任由沈郎中揉圓搓扁。
不過,齊慕遠那小子把喜歡她的話跟齊伯昆說了,齊伯昆現在是厭惡她呢,還是厭惡她呢,不用想都能猜得出來。到時候她被沈郎中踩,齊伯昆會不會出手,如何出手,那就難說了。
所以本來約上齊慕遠一起去赴沈郎中這個約,沈郎中就算心裡再不甘也不敢打她的主意,這是一個最好的法子。
可她真不想去招惹齊慕遠,更不想為了這事再惹毛齊伯昆。
所以想了半天,她讓青木去衙門,給關樂和送了一封信,將事情原委跟他說了;又派了孫坤去打探沈郎中的住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