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那小孩兒眼中火冒三丈,肉嘟嘟小爪子緊握在一起,惡狠狠瞪著他,好像一隻小奶狼。
心大如鬥的笑軒這才懂了一點兒顏色,撇撇嘴離他更遠一點兒。
同樣是個孩子,他們怎麼能和畢空差距那麼大……怪也只能怪畢空太老成了。笑軒百般無聊胡思亂想著。
前世,他一個孤兒就是死都幹不過那些家財萬貫的人,死都幹不過那些有父母支援的人。今生,他又為了畫畫成了“孤兒”,又孑然一身奔赴戰場。或許畫畫這一條路對他而言,註定只能是孤獨寂寥的。
笑軒那能容下太平洋的心難得矯情一把,不過想了片刻,鐘聲響起,他化矯情為力量,看著桌上宣紙摩拳擦掌。
張大學士一直高高在上,冷漠臉盯著笑軒,然後才在眾目睽睽下唸了試題,“題目禪意,諸位隨意發揮。”
他話音落下,二十多個人面面相覷,笑軒好笑地看著他,很是佩服出這題目的人。
這兒的孩子最大的十三最小的七歲,這題目出個“禪意”還不如幹脆讓他們做一篇駢文,大家也好直接撕破臉皮撂擔子不幹了。
張啟開口道:“安靜——禪意和佛教有關,你們不曉得也正常,搭的上一點兒邊也就夠了。”
他這三言兩語的安撫還不如沒有。笑軒頭疼地偷偷瞄其他人的動靜,發現不少人已經開始動筆了,笑軒在心底給這些勇士豎了個大拇指:都是人才,連要畫什麼東西都不知道就敢動筆了!
笑軒咬著筆頭眉頭緊鎖,就差沒喝點濃墨灌肚子找靈感了。
這次的工具很簡單,一張宣紙一支毛筆和一副墨硯。笑軒畫畫隨性,很少用這樣簡陋的材料,不過環境並非此刻最大的難題,而是禪意這個題目難住了他。
佛是什麼?一座金雕佛像?
禪是什麼?一花一世界,一葉一菩提?
笑軒揉了揉突突的太陽xue,他對禪意對佛教唯一的印象恐怕就是他家對面那沙彌多得好像孤兒院的大開寺,而大開寺裡住了個白白嫩嫩,好像羊脂玉雕出來的易碎的小孩兒。
……
搞創作的人都知道,源源不斷湧上心頭的靈感帶來的快感無異於做.愛。若是有感而發,創作的時間往往如湍急流水,一眨眼就流過去了。
最後一聲鐘聲敲完,所有人開始陸陸續續收筆。
笑軒將毛筆扔上筆架,還未全幹的狼毫又甩出一滴淺墨落在紙上,於是他的山水畫間又多了一朵雲。
題目是禪意,但他畫裡只有一副山水,沒有佛神沒有寺廟……畫雖是靜的,但裡面的景卻是活得,雲霧縈繞著安靜緩和又誘人的景色。
如果將畢空物化,一定就是這樣一副山水畫,能容百川,寵辱不驚。
笑軒嘴角上揚,心底一片柔和,心道:“以後生個兒子就要生個畢空這樣的,性子好長得又好看,嗯,主要是長得好看。”
他正胡思亂想著,突然身旁一個人影湊過來,笑軒神思被扯回來,疑惑地瞅著這個湊過來的腦袋,玩笑道:“小少爺不是嫌棄臭嗎,快回你位置上吧。”
這人正是他左手邊的人兒,只見這孩子輕蔑地瞥了他一眼,一邊嘴角上揚,露出個拽得不能再拽的笑,小聲道:“我不過是好心和你說一句,別痴心妄想了,就你這狗屁不通的畫技,滾回去種田吧,別待在京城髒了我們的眼睛。”
笑軒沒想到這人如此膽大,卷子還沒交就離開了位置,如此囂張跋扈,恐怕家族也不一般。
考官就好像透明人一樣,沒有一點兒存在感。周遭不少已經沒事的考生都噙著笑看著他們倆,笑軒模糊聽見有人交頭接耳:
“魏公子還是這麼囂張跋扈啊,讓他教訓這鄉巴佬也好。”
“是啊,你沒看見那鄉巴佬盯著自己畫痴痴笑著的傻子樣……還以為自己畫了什麼曠世神作?”
……
笑軒好歹心理成了年,懶得同孩子計較,嘴上正要隨便敷衍幾句,突然一聲尖細男聲從殿外拉長了傳進來,驚了人一身雞皮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