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會有人失去父親、丈夫和兒子,不會有人的孩子變成罪犯,三個家庭平靜的日常將繼續下去。
可如今……不管說什麼都晚了。
福岡警署的審訊室內,在長久的哭泣後,大島麻裡總算平靜下來。
審訊室正中的椅子像浮在海裡的孤島,處於孤島上的她,沒有感到害怕或是迷茫,有的只是後悔和自責。
兩名警官坐在理她不遠的長桌後面,挨著牆的那端放著臺電腦,螢幕的亮光印在警員厚厚的眼鏡片上,看不清鏡片下的神情。
負責問詢的警員用例行公事的口吻道:“你還記得案發的具體時間嗎?”
大島麻裡搖頭。
“你跟被害人有什麼過節?發生爭執的原因是什麼?”
“我……”話語在口中僵了好一會,才緩慢地一點一點流出來,“我妹妹死了,是兩年前的事,她被喝醉酒的中野從站臺推了下去……”
辯護律師把重點放在他當時醉的不省人事,並非故意為之,還反複強調被告有個和死者差不多年紀的女兒,犯下這樣的罪行,被告也感到痛心疾首。
當時中野在法庭上聲淚俱下,甚至不顧阻攔,對旁聽席上的死者家屬磕頭道歉,他說自己很後悔,如果不是因為上有老下有小,一定會以死謝罪,還說下半生都會活在痛苦和悔恨中。
“我們當時看他哭得那麼傷心,天真的以為他是真心悔過,判決下達後,也沒有提起上訴。”
法院裁定中野為過失殺人,鑒於他是初犯,在法庭上認罪態度良好,並且作案時處於醉酒狀態,最終判處有期徒刑三年,緩期兩年執行。
“但沒想到後來再見面,他居然沒有認出我來。”
大約是半年前的事,大島麻裡的好友作為化妝師助理參與了某部電影的拍攝,但好友不幸感染風寒,拜託她去頂了兩天班,就是在那個時候意外碰見中野達夫。
“妹妹出事那年我還在唸高中,那時候很胖,滿臉的青春痘,也不會打扮,妹妹走了之後我因為悲傷過度,瘦了差不多四十斤,後來又去化妝學校學習。我就安慰自己說是因為變化太大,他才沒能認出來。”
假如舊事重提,想必雙方都不好受,所以大島也沒有特地跑去中野面前提及此事,直到這次被分到同一個劇組。
警員聽罷,用平靜的語氣問:“案發地點是中野的房間,請問當時具體發生了什麼?”
“他突然把我叫過去,我以為他終於想起我是誰了,打算像在法庭上那樣道歉,為之前沒能認出我而道歉。”
大島麻裡自嘲地笑了笑,牽起的嘴角落下,旋即變成一道猙獰的傷口。
“沒想到那個混蛋突然對我動手動腳!我又生氣又害怕,就喊出了妹妹的名字,說我是大島明裡的姐姐,讓他住手,可那個家夥卻、卻問我大島明裡是誰?”
“可笑吧,殺人犯不記得自己殺過的人叫什麼名字,還打算猥褻死者的家屬,我當時大腦一片空白,等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滿頭是血地倒在地上,我手裡抓著沾了血的煙灰缸。”
說到這,她緊緊抱住雙臂,身體止不住地顫抖。
兩位警員低聲交流片刻,叫來一位女警察,帶大島去做進一步取證。
如果她說的是事實,身上有可能會留下相關證據。那麼事件性質也會從蓄意傷人變成正當防衛。
同一時間,另一間審訊室內,石井孝也面對問詢卻不太配合。
“都說了是我幹的了,動機什麼的不重要吧!看那家夥不爽的人又不止我一個,我這是替天行道!”
辦案經驗豐富的警員面對這種情況早已見怪不怪,語氣平靜地說出剛剛得到的資訊。
“大島麻裡是你妹妹吧,父母離婚後她跟隨母親生活,姓氏也改了,與其說你是為了替她掩飾罪行才犯案,不如說是想要替自己的小妹明裡複仇。”
石井沉默片刻,啞聲問:“麻裡……會被判刑嗎?會被判多久?如果願意賠償家屬,能不能判的輕一點?我……”
警員出聲打斷:“請不要提和案件無關的問題。”
“……”
短暫的寂靜過後,審訊室的門被開啟,進來一位個子不高的女警察,她俯身湊到負責問詢的那位警員耳邊,悄聲說了些什麼。
大島麻裡的臉部和頸部均檢查出唾液,目前已經提取,正在實驗室鑒定是否為中野達夫所有。在大島的手腕、上臂和肩膀留有痕跡明顯的手印,經比對,大小和中野達夫一致。
待女警察離開,警員抬手捏了捏眉心,“大島小姐有可能無罪釋放,你滿意了嗎?快點交代犯罪過程,自覺點,別讓我一遍遍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