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淵盯著他,忽然又冷靜下來。“也是,”他說,“你對弟弟一向是這個態度。”
付關山感覺腦袋嗡了一聲,血流直沖上去,太陽xue突突直跳。
這是個生病的老人,他提醒自己,不能動手。
他們在靜默中對視著,似乎都想用目光刺穿對方。
良久,仲淵說:“我會讓他把那些東西撤回來,他一個董事,真不該做這種無聊的事。”
付關山望著他,忽然扯了扯嘴角,笑容裡滿是譏諷的意味。“我之前倒沒想過這個可能性,”他說,“你不是不想管,是管不住了吧?他們母子把你架空了?”
仲淵的目光直釘在他臉上,唇邊的皺紋都抖動起來。“一個連財年都不知道的人,”他說,“對公司的事少做評論。”
付關山聳了聳肩。“哦,”他說,“那我期待您這回能拿出做父親的威嚴。”
仲淵像是要說什麼,付關山已經轉身離開。
他走出空蕩蕩的房子和花園,快到大門時,又往回望了一眼。他以為會碰到繼母,但看樣子,這裡只住著仲淵,也許還有保姆。
他站在那裡,除了風聲和晃動的樹影,整棟房子像是一座靜默的墳。
他忽然打了個寒顫,趕緊回到自己外舊裡新的小窩。
進門前,他在外面停留了一會兒,想把那場對話帶來的陰霾從臉上消去。好不容易成功了,進來一看,孟家兩兄弟坐在桌邊,一個比一個死寂。
他嘆了口氣,坐在孟初旁邊,本來想摟住肩膀蹭蹭的,但外人在場,就矜持地坐直了,只有手在桌面上貼著。
“你們是不是又看評論了?”他指著手機,“不是讓你們把微博卸掉嗎?”
孟初望著他,欲言又止。
“怎麼了?”他掃視著兩個人,“又出事了?”
孟初點點頭,眉心蹙得很深:“那個酒保。”
孟寄寧忽然從酒吧辭職,又從永安街搬出來,齊椋很驚訝。盡管孟寄寧給了他解釋,說新找了一份助理工作,搬到哥哥家裡去了,他還是心有不安。
今天早上,孟寄寧給他打電話,想問問他父親的病情,卻覺得他說話含含糊糊的。
當時孟寄寧就覺察到不對,讓他開攝像頭,發現他手肘、小腿上裹著紗布,臉上也擦傷了一塊。
他向孟寄寧解釋,他剛從醫院回來,走過一個路口,忽然有輛停在路邊的摩托車沖過來,把他撞進了灌木叢。剎車的節點踩得剛剛好,能撞倒他,卻不至於把他撞飛或者碾過去。
他胳膊和腿上擦破了一大塊皮,剛剛爬起來,肇事司機就趕下來,連聲道歉,還說要馬上送他去醫院。
到了醫院,遭受了清洗傷口、消毒的折磨,他覺得渾身刺痛。司機給他付了醫藥費,端茶送水的,還挺殷勤。
齊椋本來是要報警的,看對方的態度這麼陳懇,有些猶豫,沒想到司機笑了笑,很熟稔地說:“你也沒骨折,體表挫傷頂多夠輕微傷,還不到刑事責任的級別,這事兒警察來了也是私了,我看就沒這個必要了吧。”
回家的路上,齊椋一直在回想整件事,越想越不對勁。那摩托車怎麼看都是沖著他來的,幸虧先把父親送回家了,要是當時推著輪椅,那可就麻煩了。
這事實在聳人聽聞,付關山的嘴角驚駭地扭曲了:“那姓仲的瘋了吧?!”
孟初盯著孟寄寧看了半晌,嘆了口氣,站起來。“你得吃點東西,”他說,“不能讓愧疚感壓垮了,他就是想把你逼成這樣。”
孟寄寧把臉埋進手裡。他知道,但即便知道,怎麼能不愧疚呢?
齊椋甚至不如付關山,付關山有錢,有名聲,有資源,還有反擊的餘地。齊椋除了貧窮和病重的父親,一無所有。
他一直是個在深淵裡的人,現在,自己也是推他進去的其中一個了。
付關山皺著眉,思索半晌,說:“我去他家裡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