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寄寧笑了起來,笑得太厲害,讓仲文楚都怔住了,放開了掐住他的手。
他的臉色太蒼白,對方又用了點勁,半張臉上都是紅色的指痕。笑聲裡,眼淚滑過那些淩虐的痕跡。
“在你把我送進看守所,讓我丟掉工作,背上案底之後,你說你愛我,”孟寄寧嘆了口氣,半是震驚,半是追悔地說,“我當初竟然看上你這個瘋子。”
“我求過你,”仲文楚說,“我用盡所有能想到的辦法討好你,求你回來。如果你當初點一下頭,事情就不會變成今天這個樣子。”
孟寄寧止住了笑聲,用手擦去臉上的淚痕。“那怎麼辦?如果你對我有那麼一點點瞭解,就知道我做了決定,就不會反悔。”
是的,仲文楚最恨他這一點。追求的時候比誰都熱烈真摯,分手的時候比誰都決絕。
他就這麼轉身離開,把那些美好都帶走了,只留下自己消化從天堂到地獄的墜落。
“更何況,”孟寄寧聳了聳肩,“我沒你這麼缺愛。”
仲文楚的額角一瞬間爆出青筋。他猛地抬起手,掐住孟寄寧的脖子。孟寄寧沒有躲閃也沒有掙紮,挑釁地望著他,似乎是在等待他傷害自己。物理上的傷害,也比跟他對話更痛快。
“你想掐死我嗎?”孟寄寧觀察著他的神情,“來啊,別老拿愛不愛的藉口騙自己,你就是想傷害我。你精神不正常,你自己也知道。”
仲文楚的胸口起伏著,這是進門以來,孟寄寧見過的他最強烈的情緒。
他快到臨界點了,孟寄寧知道。
就一了百了吧,別再繼續這漫長的折磨了。
然而,就在手指按到他的頸動脈時,仲文楚停下了動作。
孟寄寧抬起頭,看到他臉上的情緒又如潮水般褪去。
他收回了手,走到房間的另一端。他保持著這個商業談判的距離,不知是為了防備孟寄寧,還是抑制他自己的沖動。
“我聽說酒吧的人說,你跟一個酒保走得很近啊。”他說。
他的聲音很平淡,但語氣中有一種蔑視,孟寄寧難以遏制地冒出怒火。
“他家裡最近不太好吧,”他觀察著孟寄寧的表情,“父親都癱瘓了,還鬧自殺。”
孟寄寧猛地站了起來:“你還有沒有人性?他已經夠慘的了,你還要拿他生病的父親威脅我?”
“你別激動,”仲文楚說,“我還沒幹什麼呢。”
孟寄寧恍然意識到,仲文楚又開始壓制他了。他應該控制自己的情緒,可他實在是忍不住。
“他就是個酒保,妨礙到你什麼了,你要害他?”
“就是因為他是個酒保,我才生氣,”仲文楚說,“你至少找一個有點競爭力的對手。你挑他,是想惡心我嗎?”
孟寄寧望著他,冷冷地嗤笑一聲:“我犯得著為了惡心你費功夫?別自戀了。”
如果孟寄寧的本意是想激怒他,那完全失敗了。仲文楚看上去波瀾不驚:“無所謂,反正你們也不可能了。”
孟寄寧咬著牙:“你說什麼?”
“你這麼驕傲的一個人,知道有可能給別人帶來危險,還能像以前那樣沒有顧慮地跟他相處?以我對你的瞭解,你現在連見他都不敢。”
孟寄寧死盯著他。是,他說的對,仲文楚說了這句話,以後齊椋身上發生任何事,原因都在他身上,他是不可能跟他在一起的。
面前這個精神病,根本就沒有底線,而齊椋的生活,再壓上一根稻草就會崩潰。
仲文楚站了起來。“你再好好想想,”他走過孟寄寧面前時,伸手摸了摸他的臉,“我的耐心不多。”
孟寄寧盯著虛空,忽然絕望地意識到一件事。
他最終可能還是會回到仲文楚身邊。他不能放任身邊的人受到傷害,也不能冒險認識新的人。
而回去了……他想象不出是什麼日子。和仲文楚在一起度過半小時,那個暫時隱沒的想死的念頭,再度浮上了水面。
仲文楚走上街道,坐進車裡,忽然感覺到虛無。
他知道孟寄寧說得對,即便他逼他回到身邊,也只不過互相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