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一時安靜下來,孟初望著他,沉默了很久,像是在一點點回放過往二十多年的記憶。
漸漸地,他周身的怒火消散,目光也平靜下來。
他忽然清晰地意識到整個場景的荒謬,不止現在,過往二十多年,一直如此。
“是啊,”他嘆了口氣,頗有些嘲弄地說,“是我想錯了。”
他把椅背上的外套拾起來,穿上。“你沒有把我當成兒子,”他說,“我也不該把你當成父親。”
他望著餐桌上的父子倆:“也不該期望你像一個父親那樣對我。”
付關山早就跟著他的動作站起來。罵戰剛開始的時候,他還想在旁邊幫腔,後來發現孟初現在的戰力太猛,根本插不進話,就默默在旁邊觀察形勢變化。
現在是該走了。
“你其實希望能和親生兒子單獨相處吧,”他對孟長青說,“以後我不會回來打擾你了,要是有什麼急事,或者急需用錢的地方,就跟我說一聲。”
他對付關山說“我們走”,出了門,付關山想起什麼,又回來補充一句:“那個排骨放點醋更好吃。”
孟初一步一步走下臺階,窄小的樓道裡,腳步聲漫長地回響著。
付關山走在他身旁,把手搭在他肩上。他笑了笑,把自己的手扣在他手上:“我沒事。”
事實上,在這個家,他從來沒感覺這麼好過。
之前,他在哪個節目中看到過,一個滿臉皺紋的老人,歷盡千帆,坐在樹蔭下的藤椅上,接受記者採訪。
對方問他現在還記掛什麼,良久,他對著話筒說:“我母親不愛我。”
他年逾古稀,他的母親早已成為屋裡的牌位,可走到人生的盡頭,他仍然說:“我母親不愛我。”
與此相比,三十歲之前,能釋懷這件事,已經是稀有的幸運。
身後又響起腳步聲,孟初回頭,看到孟寄寧神色複雜地趕上來,站在樓梯口,欲言又止。
孟初望著他,半晌,說了聲:“謝謝。”
孟寄寧張了張嘴,一向能言善辯的人,此時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我其實……”
“你不用解釋,”孟初說,“我知道。”
他求之不得的東西,對方玩鬧一樣耍點手段,就可以得到,這種真相是多沉重的打擊。
而如果他進一步細想,就會更加絕望——幸而孟寄寧不是真的需要這筆錢,如果孟寄寧真的成績下滑,孟長青會把這筆錢給他嗎?
對當時的他而言,相比於弟弟的施捨,更需要父親的關心。
“我真的沒事,”孟初說,“現在,他的關心,對我來說已經沒那麼重要了。”
孟寄寧躊躇了一會兒,猶疑地望著他。“那……哥你還會來看我的複賽嗎?”
付關山有些震驚:“你進複賽了?”
他聽海秋說,這節目裡有幾個皇族,留給其他選手的名額並不多,孟寄寧居然沒有一輪遊,還是有點成名的潛質在身上的。
然而,孟初看起來並不驚訝,好像早知道會如此。“當然,”他說,“我的弟弟什麼都能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