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椋笑了笑,這笑容有些勉強。
“我知道,生活突然有了改變,難免會害怕,”孟寄寧說,“雖然你很多年沒學習過了,但那些英語單詞,你不是還記得嗎?你這麼努力,一定能越過越好的。”
齊椋望著他。不為別的,就為這話聽起來像告別。
他沒有說之後怎麼聯系,多久能見一面,似乎目送他踏上新旅程後,就會轉身離開。
絲絲縷縷的疑慮漫上來,但他沒有認真去想,畢竟,一切很快就能結束了。“謝謝,”他說,“你也是。”
他一向不善言辭,這樣本該長篇大論的時刻,說出口的卻是乏味的附和。他低下頭,絞盡腦汁想說些什麼,卻無從說起。
孟寄寧觀察著他的神色,皺起眉,忽然意識到了什麼。
這房間裡沒有齊椋的東西。
按說,他該把自己的東西打包好,放進行李箱的,可是屋裡幹幹淨淨,什麼都沒有。
他把所有東西都處理掉了。
孟寄寧的大腦霎時一片空白。他沖到齊椋面前。“你要去做什麼?”他問,“你想幹什麼?”
齊椋緩緩抬起頭,神色很平靜。“你轉告付先生,”他說,“謝謝他照顧我父親。害死他弟弟的兇手,我來幫他解決。”
孟寄寧瞪著他,感到脊背發涼:“你……你瘋了?!”
“我很清醒。”
“你就是瘋了!”孟寄寧一把拉住他,“你要去殺人!”
齊椋瞟了眼胳膊上的手,沒有猶豫地掙脫了。他沒有歇斯底裡,孟寄寧反而覺得恐怖。
“我父親那邊,就說我學習忙,沒時間回來,能瞞多久是多久,”他繼續往外走,“不用擔心,我會做好計劃和準備,不確定能弄死他,我是不會出手的。”
孟寄寧一瞬間打了個寒顫,飛速跑到門口,砰一聲關門,後背抵在門板上。
齊椋停下腳步,似乎驚異於他會做這麼幼稚的舉動。他覺得這樣能攔住他嗎?
孟寄寧盯著他,急速呼吸幾次,說:“我不是真的喜歡你。”
齊椋臉上毫無波瀾。這樣的勸阻很老套。
“好感可能有一點,但我接近你,不是因為喜歡,或者報恩,或者憐憫,”孟寄寧扯了扯嘴角,“你不瞭解我,我一直是個自私的人。”
他把目光移向旁邊的黴斑,好像不敢直視齊椋的眼睛。
“我接近你,是因為我第一次見到你就知道,你是不會拿積分卡的人,”他說,“跟我那時候一樣。”
積分卡,是那些腦海中有明天的人,才會拿的。
他們還願意規劃未來,還願意相信,某一天,自己有可能用到它。
齊椋不會拿,不是因為他買不起,或者不願意被它驅動消費,而是,他根本不考慮明天。
或者說,要是明天不到來,那更好。
“我們不會主動去死,”他說,“但我們都在等死。”
是的,生活沒有什麼意思了,可是要死,又有太多拖累。
身邊還有親人,還有要償還的債務。
於是只能活著,活一天算一天,但每時每刻,心裡其實都在期望,要是路邊突然沖出來一輛車,要是陽臺上突然砸下來一個花盆,要是心髒突然承受不了負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