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怕我告訴了他們,他們不會像我期盼的那樣,去學校討公道,”孟初說,“我怕他們會讓我懂事一點,因為家裡真的太難了……我不敢賭,我怕我賭對了。”
他實在是一個怯懦又擰巴的人,從小到大都是。
他仰頭望著付關山,希望能得到對方的理解。然而,當他的目光觸及那張熟悉的面龐時,卻被某種陰沉感嚇了一跳。
這樣不說話、表情靜默時,他頭一次意識到,面前人的身形有多大威懾力。
付關山盯著他,開口時,聲音充滿著某種久遠的沉痛:“你為什麼不早告訴我?”
“嗯……”孟初有些慌亂,婚前協議上也沒說要寫童年回憶錄啊,“這麼久的事,你不說我也想不起來。至於收養……我還沒找到合適的機會提,你看,現在你不就知道了嗎?”
付關山用手按著額頭,久久無言。好像這顆童年的子彈擊中的不是孟初,而是他。
孟初沒想到,一件往事竟然能讓樂天派落寞成這樣,他心裡油然而生一種慌亂,想打破這種不尋常感:“沒事,我現在不是好好的嗎?雖然沒有撞那幾下,我可能會更聰明點,說不定現在已經是優青了……”
他安慰人的話就這麼兩句,今天已經超常發揮了,再多就沒有了。
好在說到最後一句的時候,付關山終於抬起頭,表情也恢複成平常的樣子。
再度開口時,話題已經換了一個。“以後別那麼喝酒了,你跟人拼酒,不就跟我做高數題似的嗎?人要對自己的實力有認識。”
“哦……”孟初因為對話回到原來的風格而欣慰,雖然他覺得用不著高數,高考題就夠了,“知道了……”
付關山繼續用傳道受業的語氣說:“像你這樣不會喝酒的,從第一次參加酒局開始,就得堅定不喝,決不能開這個口,一開就沒完了。”
孟初有些為難:“可我能喝酒這事已經傳出去了?”
“那下回你帶上我,”付關山說,“我替你喝。”
孟初略微睜大了眼睛。“這……不用了,”他說,“你送我回來已經夠麻煩了。對了,我還沒謝謝你昨晚照顧我……”
付關山放棄了讓他不把自己當外人的想法——這事比高數還難。不棄之,則用之:“那你打算怎麼謝我?”
孟初頓住了。“嗯……”他想了想,說,“請你吃晚飯?”
付關山哀嘆一聲,捂住腦袋,神情睏倦又痛苦。“我昨晚……不對,是今天淩晨有一場戲,”他說,“本來只能睡前半夜,為了接你,最後只閉了十分鐘眼睛。好不容易拍完戲回來,剛躺了沒半個小時,你就掉下床,把我吵醒了。”
孟初立刻驚惶起來。“那……那……”他陷入了沮喪,“那你想讓我怎麼謝你?”
佔據了道德高地,付關山往床板上一靠,說:“來探班。”
孟初半眯起眼睛,也許是因為視野模糊,也許是因為沒懂探班的意思。
“有女朋友有老婆的,物件都帶著花帶著點心來片場了,”付關山說,“我連個電話也沒有,你讓我面子往哪擱?”
“那……”
“我今天傍晚有一場戲,”付關山說,“走運的話,七點能結束。你開完會就來片場,海秋會帶你進來的。”
孟初還沒見過演員拍戲,好奇中帶著一絲忐忑。來片場,意味著他要進入一個滿是陌生人的地方。
還是以家屬名義來的。
光是想象,他已經開始緊張了。
“那我……”孟初咬了咬嘴唇,“我該怎麼……慰問?”
而付關山翹起二郎腿——倒不是為了瀟灑,是想顯擺腿長。“這是作業,孟老師,”他說,“不過我提醒你,我這人很虛榮,你得非常、非常熱情才行。”
“熱情”就夠為難了,還要多兩個數量級。孟初想詢問細節,付關山已經躺下,閉上眼睛。
“宿醉很難受的,”他拍了拍旁邊的空枕頭,“再睡會兒吧。”
“我還得回去開會。”
付關山睜開一隻眼睛:“頭暈成這樣還回去?你們開會要考勤?”
“不會,但這個講座我還挺想聽的,”孟初說,“那個教授是st新開發的生物感測晶片的負責人,據說會講他們是怎麼革新ecg、eg訊號採集……你是不是已經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