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結果一開始就不是他想要的看到的。
他從沒想過,不對,他從沒想讓圓圓哭成那樣。喬沅是真的情緒崩潰了,眼淚像是決堤,今晚一整夜都被他鹹鹹的眼淚浸濕。
他從來沒見喬沅哭成那樣過。
他最怕的事情就是喬沅哭。
這個大男人站在原地,從他靜止的身影中竟能看出幾分無措。
被發現了。喬沅知道他在假裝他男朋友的事情了。這個念頭在心頭一閃而過的那一秒。
那是一種渾身血液都停流了的感覺。
安慰圓圓的時候,寇遠洲一顆心彷彿也是被劈成兩半,一半就在無比心疼地想,“怎麼會哭得這樣厲害”,另一半就在想,“哦,是我害他這樣傷心的”。這兩者間反複徘徊,煎熬。寇遠洲還以為當時的自己會照顧不好這樣一個哭泣得厲害的圓圓。
但其實不是的。寇遠洲當時……彷彿他的人就只剩下這副軀殼的肌肉記憶,只剩下唯一一個念頭,那就是他要安慰哭泣的圓圓。
如同往常那樣,細致妥帖到了每一處微小細節。
就像零度以上和零度以下是兩種狀態。反應過來的時候,就已經處於這種前所未有的極度冷靜和專注一般的狀態之中了。
他幾乎都要以為自己是如此強大地鎮定冷靜著處理一切了。
就像是,放眼看去一派風平浪靜,水波粼粼的海面。極致地平靜到,耳邊只能聽見周而複始的那種海浪聲。
面對的是一片無邊無垠的海。深不見底的藍黑的海水,空曠,遼遠。小範圍的海水在搖晃,湧動。而更遙遠的天際線邊,正悄無聲息地醞釀起了一場毀滅性的遮天蓋地的海嘯。
……
這段關系打一開始是喬沅先告白的。
寇遠洲看出來了,兩人交往初期是喬沅一顆戀愛的春心最為蕩漾的時候。
叫做什麼,蜜月期?那時候真的,寇遠洲的目光多掃他一眼,都會臉熱。
喬沅從小體弱,又離開了父母親生活。喬沅想要的,他當哥哥的都會盡量滿足。
第一次談戀愛的喬沅幹勁十足。
從他們談戀愛第一天起,跟所有熱戀中的人一樣,喬沅記得並熱衷於每一個或大或小的生日節日紀念日,銀色白色粉色古今中外情人節,一個月紀念日,兩個月紀念日,甚至於開始期待策劃他們未來的一週年——
以前是以前。他是跟洲哥認識許久,但以前他們也不會像這樣,嘴唇貼著嘴唇,接一個綿長的吻。
能與從小憧憬到大的人成為情侶,將年少的白月光佔為己有,喬沅深深覺得自己幸運至極。
對所有這些事項喬沅內心美滋滋的,絲毫不覺得洲哥,他的男朋友哪裡不對。本來在他倆之間,自己就是愛玩的那一個,洲哥就是穩重成熟的那一個。
從他出生起就是這個樣子了。
他們是天生就這樣相處的。
啊,還有約會。
畢竟洲哥是個從前開始就對戀愛這種事不怎麼感興趣的人,他在這方面堪稱木訥,那麼不解風情,於是每次約會,都要喬沅主動提醒。
他們一起做了其他情侶都會做的事情。
洲哥如今已經不會犯以前那樣的錯,把等待接吻的他放在一邊晾哭了。只是有一點不好,他仍然把握不好接吻的時機。
洲哥真的很笨啊。於是每當喬沅想親的時候,就伸出手,去扯一下他的袖子。
他一拉,寇遠洲就會有求必應,聽話地順應他的力道俯身下來,親親他的唇。
喬沅就會為此再滿足不過。
沉浸在戀愛中的喬沅,當時還嘲笑他是個手動擋。
熱戀期的喬沅,手錶記錄的心率總是一陣好又一陣快的。那條線從來飄忽不定。
於是喬沅終於明白了那首經典情歌的名字,酒醉的蝴蝶。
一天下來他的心跳曲線大概就是那種狀況。
喬沅開始第一次覺得現代儀器這無孔不入的精確記錄是那麼煩人。
連人一天中什麼時候為寇遠洲心動都要記錄在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