尺綾沒再出聲,他不知道該怎麼應對哥哥的慷慨。事實上他自己還沒做好決定。
不去上學嗎,真的不去嗎?尺綾心裡糾結地想。他現在擠不出一滴眼淚,這更令他覺得是自己的矯情。
看了好一陣兒電視,他並沒收獲多少愉悅。晚上,他縮排被窩裡,用被子蓋住眼睛。他開始想要不要去上學,但奇怪的是,他一點也記不起學校的樣子了。
一種出於孤獨和熟悉之間的感覺傳來,鑽入他的背脊,他弓起身子,餘光看著被子邊緣的輪廓,如此清晰分明,就像他的一雙眼睛和睫毛。
第二天,尺綾還是爬起來,刷牙洗臉,主動背起小書包,去上學了。
哥哥有些驚訝,畢竟他剛拿起手機,準備給尺綾請假。
“真的要去上學嗎?”尺言問。
尺綾沒有回答,只是一昧地拿起早餐,拆開包裝,邁出家門口。
尺言只好給他開了車鎖,坐入駕駛位,啟動車。從後視鏡看見,尺綾手裡拿著作為早餐的麵包,一邊啃著,一邊眼睛紅紅。他流著淚爬上車。
尺言這時遲疑,看著後視鏡裡的弟弟:“你確定真的要去上學嗎。”
尺綾搖搖頭又點點頭,眼眶裡含著晶瑩的淚,很難揣摩出他真正的想法。
尺綾的理智和情感在搏鬥,他認為自己必須要去上學,可雲泥之別的現實又給他重重打擊,他要去上學,又不想去上學。尺綾感覺整個自己要被扯成兩個了。
車窗逐漸變換為熟悉又陌生的風景,他印象中的紅紅的碧才小學逐漸從一個點變大。他的眼淚還是沒有停下來,一直在流。開車的哥哥每隔幾秒就瞥一眼他。
到了學校門口,停在以往的對街。尺綾開門下車,手剛離開門口,退縮迅速充斥身體,他立馬轉身,剛轉到一半,理智的半邊腦子又控制住身體。
他咽一口唾沫,壓抑著自己的退縮,沒有重新開啟車門,鼓起所有勇氣,噠噠噠過馬路。
尺言不放心,停著車,在門口守了好一陣兒,直至看見尺綾進門後的十分鐘,都沒有再折返出來,他才離開。
尺綾還沒進門,就脫下書包,換到胸前抱著,他打算走進教室。同學們都在拿著書本,準備早讀。
語文課代表走上講臺,有模有樣地帶讀。尺綾昨天下午沒上課,也沒有參與競選班委的班會,呆呆地站在門口,不知所措。
課代表看見他,瞥一眼說:“快進來吧。”
他進入課室,低著頭坐到課桌上,前後左右的同桌還是那些同桌。
他以為自己會好起來的,今天的陽光多明媚啊,但不出幾秒,孤獨感再次從四面八方壓迫而來。
尺綾迅速被一陣不可名狀的氛圍包裹,他感覺呼吸的空氣,都已經不是空氣了,而是虛無的一片。他周圍的壓強和其他人的不一樣,他好難受。
最終,尺綾這一天的上學時光,又在垂淚中度過。
放學的時候,他掛著眼淚走上哥哥的車,尺言放下手機,上面是他班主任的訊息轟炸,告知尺綾今天又莫名其妙哭泣了一天。
只不過,今天比昨天要進步一點,他沒有提前回家。
“要不算了吧。”尺言弟弟再次紅腫的眼睛,被折磨得如此鬱郁寡歡,這已經是生理上的抗拒了,他出聲,“不上學就算了。”
尺綾眼角還在飆著眼淚,此刻卻用力搖搖頭,“不行,那我怎麼交好朋友。”
尺言啞言了。他只好開車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