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彥秋退無可退,大概也是胸口憋著一口氣,終於忍無可忍地說道:“臣鬥膽,聽說今日陶天師在給昔日端妃娘娘所住的雲液宮禳解驅邪,這雲液宮多年不住人,自然會生出事端,但這樣一座大好的宮殿任由空著,實在也是暴殄天物,皇上,與其再去耗費人力物力建造新的殿閣,倒不如把這雲液宮先利用起來……”
在高彥秋說完之後,在場的氣氛很是詭異而微妙。
顏幽瞥一眼身旁的夏太師,兩人目光微微一碰,然後齊齊轉頭。
但兩人卻並沒有盯著高彥秋打量,審視的目光反而不約而同地落在了高彥秋身後的虞太舒身上。
虞太舒仍是低著頭,面色平靜,好像沒有受到此事的幹擾。
相比較來說,只有許閣老臉上立刻透出了焦灼的表情。
然後所有人的眼神都悄悄地彙在一起似的,看向龍椅上的那個人。
在高彥秋預料之中的“龍顏大怒”並沒有立刻發生。
他說那些話的時候本是揪著心的,就像是一個小孩子在等待天空隨時會炸響的雷霆。
但是,皇帝的反應在所有人的預料之外。
正嘉目光深邃而凜冽:“你說什麼?”
陰晴莫測的四個字,皇帝的語氣裡聽不出任何的怒或者喜。
高彥秋突然後悔自己冒失了,但開弓沒有回頭箭,於是硬著頭皮說道:“微臣的意思是,與其讓雲液宮一直空置,不如利用起來,若有人入住,那麼就也有了人氣兒,有了人氣的話自然就不會出現什麼怪力亂神的事了。不然空置著大好的殿閣不用反去建造新的迎仙閣,微臣、微臣覺著……”
“你覺著多此一舉嗎?”皇帝的臉色終於透出幾分北風乍起的冷颯,把高彥秋不敢說的說了出來。
高彥秋噤若寒蟬,先前那幾句話似乎用盡了他渾身的力氣。
正嘉盯著地上跪著的朝臣,緩聲道:“你好大的膽子,誰許你這樣放肆,敢質疑朕的決定?你這麼會算計,以後就讓你代替朕來處理朝政如何?”
高彥秋的心像是落在冰水裡,磕頭道:“皇上恕罪!臣、臣一時……妄言。”
許閣老忙道:“皇上恕罪,前幾日冀州雪災,高大人掌著戶部,也是捉襟見肘,想必是急糊塗了。”
虞太舒長睫一動,上前跪倒:“皇上息怒,高大人雖是一時沖動之語,但微臣看來,也未必沒有道理。請皇上念在大人忠心耿耿並無他念,息怒開恩。”
正嘉說道:“朕當然知道他是忠心朝廷的,只不過有些太放肆了!朕中意的東西,輪得到他來指手畫腳,不放在眼裡嗎?”
這一句……突然有些話裡有話。
好像已經不是區區一個迎仙閣的事了。
在場的五位閣臣沒有誰是傻子,除了高彥秋因為受驚過度反應慢些。
正嘉說完,哼了聲又道:“顏幽,你怎麼看。”
顏首輔上前一步:“臣……請皇上恕罪,微臣其實也覺著高大人的話,有那麼一點道理。”
地上的高彥秋本以為顏幽會在這時候狠狠地踩在自己頭上,突然聽了這句,以為聽錯了,猛然抬頭看向顏幽。
連許閣老也不由自主盯著他看。
正嘉突地輕輕笑了笑:“你說什麼?什麼道理。”
顏幽道:“屋子長久不住人,的確會有些魑魅影像,暴殄天物確實不大妥當。”
“他不過是怕花銀子,不想給朕造迎仙閣,這你也同意?”皇帝垂著眼皮,漫不經心。
顏幽道:“微臣愚見,迎仙閣還是要造的,只不過或許可以不急於一時。”
正嘉挑眉。
皇帝的目光在臣子頭上掠過,落在夏太師身上:“夏苗,依你之見呢。”
夏太師垂頭道:“臣也覺著首輔大人言之有理。如今國庫吃緊,雖然不能因此虧待了皇上,但想來皇上也是體恤萬民的,這迎仙閣不能不建,但可以等到國庫充足的時候再動工,到時候可以建的比現在更精妙數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