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去後,薛翃重坐回椅中,郝宜從外頭進來,問長問短。
薛翃本不願理會,見他著意殷勤,才打起精神來說道:“郝公公不必客氣,我不過是微不足道之人罷了。”
郝宜笑道:“道長才是不用對我太過客套呢,您哪裡是什麼微不足道的,您可知道?皇上的這精舍裡,您是第一個能進來的女子呢。”
薛翃這才留意,怪不得從第一次來精舍,就覺著有些怪異,卻說不上來,這會兒給郝宜提醒才發現,此處居然沒有一個宮女,都是面目清秀伶俐的小太監。
薛翃笑道:“這是為什麼?”
郝宜說道:“我們主子因為修道的緣故,不願這裡沾了俗氣兒。等閑也不肯去妃嬪宮內,就算侍寢,也是傳到養心殿。自從康妃娘娘入宮,也沒去過她那雪臺宮,今兒還是第一次,還是為了您。”
薛翃心頭一動:“萬歲怎麼不去妃嬪宮裡?”
郝宜道:“自然是嫌棄那些宮內、不如養心殿幹淨,另外……”
薛翃見他欲言又止似有忌憚的意思,便問:“另外怎麼樣?”
仗著沒有人在,郝宜小聲道:“另外也是因為之前雲液宮出事兒。”
果然。
薛翃暗中嚥了口唾沫,幾乎就忍不住詢問,但這兒是什麼地方?郝宜雖然並無壞心,卻極忠心於正嘉,難保他們之間的話,回頭他不會盡數稟告皇帝。
薛翃點點頭:“那件事我也聽說過一二,也是詫異。”
郝宜張了張嘴,又噤口:“是啊,唉,幸而主子真龍降生,只可惜了端……咳,我在胡說什麼,道長要不要吃些什麼東西?我吩咐他們做去,保證一點兒葷腥都沒有。”
薛翃笑了笑:“我不餓。多謝費心了。”
郝宜見她笑面溫柔,只是那傷痕打眼,便忍不住又道:“康妃娘娘真是給皇上慣壞了,竟敢對您動手,不過您放心,皇上不會輕饒了雪臺宮的。”
薛翃道:“我本來只想好好地給寶鸞公主把病醫好,沒想到會引出這些波折,這卻非我所願。”
“您有所不知,這宮內女人多,就是這一件不好,只怕是娘娘嫉妒……”
郝宜看著她的麗容,靦腆地一笑。
薛翃也不問,只道:“不過我想起來,今日在康妃娘娘面前還有一位公主,聽著是寶鸞公主的姐姐,可奇怪的是,她居然把寶鸞公主跟她的體己話都告訴了康妃。讓我很想不通。”
郝益往後看了一眼,小聲道:“您不是宮裡的人。當然不知道,讓奴婢多嘴跟您透一透,這其實大概也不是寶福公主自己的意思,畢竟人盡皆知,夏太師有意跟顏首輔爭奪內閣首席的位子,近來皇上也格外青眼夏太師,冷落了首輔大人,可太後娘娘是顏家人,怎能眼睜睜地看著不管呢?”
薛翃心頭一震,猛然醒悟。
郝宜嘆了口氣,自言自語道:“這沒孃的孩子,自然得聽太後的話。”
薛翃聽到這句,心頭隱痛。
郝宜自忖今日實在多嘴,便道:“奴婢也不知怎麼了,面對道長,不知不覺什麼該說不該說的,就都說出來了,您可千萬左耳朵聽,右耳朵冒。別放在心上。奴婢說這些也沒有別的意思,只也是好意提醒,道長以後在宮內,也要多留個意思。”
薛翃道:“我知道公公的好意。”
郝宜看她眼睛帶紅,便道:“是不是覺著睏倦?主子大概一時半會兒不會回來,平日主子服了藥酒,也都會歇息半個時辰,您不如也歇會兒。”
薛翃本只是累倦,等郝宜退後,便伏在檀木茶幾上小憩,心中卻想著今日種種。
寶鸞跟寶福的臉交替在心頭出現,憂思百結。
悶倦心頭,不知不覺中藥酒效用又發作,兩下相激,薛翃竟真的睡了過去。
郝宜在門口暗暗端量,見她半晌不動,知是睡著了,又怕她著涼,正想進內給她披一件衣裳,身後門口人影一晃,是正嘉去而複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