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翃最忌諱跟人肢體接觸,忙後退一步,抬頭看時,才發現對面站著之人身形高挑,臉容清俊,氣質偏冷鬱,竟是錦衣衛指揮使江恆。
為寵妃的時候薛翃之前見過幾次江恆,他是正嘉皇帝的心腹,為人陰沉縝密,性情狠厲,簡直就像是更陰柔些的正嘉皇帝,他掌管著鎮撫司,統領錦衣衛,手底不知沾了多少人命跟血腥。
之前薛翃陪侍正嘉的時候,曾跟江恆打過幾次照面,每次見到他,心都會涼颼颼地,不敢稍微怠慢。
如今“再世為人”,但面對這位煞星,卻也是不願跟他多打交道。
當即打了個稽首,低頭欲去,江恆卻道:“仙長急匆匆的,是往哪裡去?”
薛翃垂著眼皮:“正要回放鹿宮。”
江恆嘖了聲,道:“咦,仙長的額上紅了一片,是給我撞得嗎?”
薛翃因一刻心神不屬,並沒有留意,卻見江恆邁步上前,抬手在她額前按落。
“江指揮使!”薛翃脫口而出,抬手一擋。
江恆站住,兩隻眼睛瞟向薛翃的臉上,若有所思地問道:“仙長、知道我是誰?”
給他那冷血動物般的眼神無情地瞥過,薛翃的心都冷悸了,瞬間的窒息,然後她回答:“指揮使大人,不是身著官服嗎。您的大名,我也曾聽說一二。”
江恆一笑:“原來如此。我還以為仙長真的有未蔔先知之能呢。”
薛翃因寶鸞之事心緒紊亂,一時忘了自持,差點露出馬腳。且江恆又非尋常之人,於是低頭道:“貧道先行一步。”
她正要走,江恆突然說道:“仙長可跟那逆賊俞蓮臣認識?”
——他怎麼會突然這麼問?
心頭猶如冰水蔓過,薛翃僵住。
她明明知道自己該頭也不回地走開,可聽他這樣一句,如有無形繩索捆住了她的雙腳。
江恆目不轉睛地盯著薛翃的臉,彷彿不會錯過任何一絲表情變化。
薛翃強令自己鎮定,心緒飛轉,直到突然想起來:當日她才進京,當街攔阻俞蓮臣的囚車,那囚車是鎮撫司負責押送,要麼是鎮撫司的人稟告了江恆,要麼……是他當時也在場,在某個自己看不見的地方。
薛翃淡淡問道:“指揮使為何這樣問?”
江恆笑道:“天師法駕攔住了俞蓮臣囚車,此事誰人不知。”
薛翃道:“既然如此,指揮使當然也該明白師兄所說地煞之災,何必問我。”
江恆道:“畢竟是仙長先攔的囚車啊。”
薛翃淡瞥他道:“指揮使還有別的事嗎?”
江恆挑了挑眉:“對了,仙長既然能預測地煞之災,那不知會不會算到我今日入宮的意圖呢?”
薛翃皺眉,江恆笑道:“好吧,不瞞您說,皇上不肯殺俞蓮臣,可也沒有放他,還要我們好好地看管著,只是昨兒開始,這逆賊突然病倒了,奄奄一息的……”
薛翃不禁屏住呼吸。
江恆道:“你說他死了吧,豈不是違背了天師的好意?所以今兒我進宮來,特給他請太醫。”
竭力剋制著,薛翃平靜問道:“可知道是什麼病嗎?”
江恆道:“身子一陣兒冷,一陣熱,倒像是瘧疾。如果真是這個病,可就麻煩了,他不死,也得讓他死啊。”
瘧疾極為兇險,且是能傳染的,一旦有人患病,必須立刻隔離,無人照料的話,很快就會脫水而死。
薛翃目光湧動,幾乎忍不住就要脫口而出,江恆盯著她,好像也在等待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