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辛然放下抱起的手臂,慢慢直起身子。她微微偏頭打量著安心,就跟之前不認識她一樣。
“好。”最後她輕巧地說,“我可以答應你。”
見安心轉身,她又開口了,語氣裡少了平時的傲慢:“我如果是你的話,就不會選擇這樣一種方式——沒有勝算的方式。”
安心回頭深深看了她一眼,扭頭繼續往前走。
“有沒有勝算另說。但這就是我的方式。”
是最堂皇的方式,也是我喜歡的方式。
拍攝已經進入尾聲,除了兩位女主演,其他人開始陸續殺青了。今晚是路一白的最後一場戲。千葉和客人發生沖突,為了保護千葉,阿林被毒打致死,千葉痛不欲生,決心要複仇反抗。<101nove.ut!”
黑澤導演喊完,帶頭鼓起掌來。路一白抹了抹臉上的道具血,扶起身邊的安心,然後對著場邊深深鞠了幾躬。
“恭喜殺青!”安心笑著說。
她剛剛在戲裡哭得喘不過氣,攝像機一關,情緒才好了很多。黑澤導演前兩天跟她說了這麼一句話:一個好的演員要能入戲,但也要學會出戲。
“謝謝!”路一白深深舒了一口氣,肩膀也聳拉下來,“晚上一起去酒屋吧?慶祝一下我殺青。”
看出安心的猶豫,他又接著說:“還有幾個日本演員也去,他們也想你一起的。”
“好,那就一起去吧。”
再不答應反而顯得她還在計較。既然早都放下了,就大氣點唄。
拍了這麼些日子的戲,安心跟劇組裡的工作人員和日方演員也熟悉起來。大家見到她來都很開心,有兩個扮演的舞伎的女孩還用簡單的中文跟她聊了兩句。
路一白的日語出奇得好,拍戲時安心就發現了,她很羨慕他可以不用翻譯直接跟導演溝通。此時幾個日本的男演員正攤著手跟他說些什麼,路一白挑挑眉頭,無奈地笑了。他周圍的人也轟然笑起來。
“他們說,年紀最小的應該給大家倒酒。”他見安心有些疑惑,扭頭對她解釋,“我就是最小的。”
說著他拿起白釉酒瓶,動作輕柔又利落地滿了身旁人的酒杯。酒屋姜黃色的燈光下,他長長的睫毛在眼窩處投下一片陰影,看不清表情。他的眼睛以前會說話,隔著老遠都能看見情緒那種,現在他的臉上和眼底沒有過多的表情,更顯沉穩,卻也疏離了不少。
到安心的時候他換了個酒瓶,“你喝一點梅子酒吧,這個酒很輕,跟果汁一樣。”
“好。”安心低聲回答。
小小的酒杯被瞬時填滿,安心舉起杯輕抿了一口,酸甜中帶著一點辛辣。看她砸了砸嘴唇,路一白笑了。
“你的日語不錯啊。”安心隨口道。
“日常交流吧。以前在韓國的時候學的。”
身邊的兩個日本女孩子突然興奮起來。她們扯扯安心的袖子,指了指窗外。
幾聲“嘭嘭”巨響,天上炸開了幾朵煙花。煙火絢爛,連帶著酒屋裡都更明亮了。
“怎麼會有煙花啊?”安心疑惑。
路一白望向窗外,臉上的表情晦暗不明。他沒有回答安心的問題,目光隨著煙火起起落落。
兩個日本女演員年紀不大,還是少女心性,她們嘰裡咕嚕地說了些什麼,滿臉帶笑地跑了出去。窗外的煙火還在不斷騰空,安心也不由挪動腳步走了出去。
女孩正舉著手機拍照,兩人比出“耶”的手勢和煙火合影,嘴裡還不時發出興奮的喊聲。見安心也出來了,她們朝她招招手,示意她過來一起。
安心笑著搖搖頭,這才發現路一白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定在了自己身邊。他抬起眼睛看向天空,黑白分明的眸子被火焰染成了彩色。他沒有笑,只默然地望著煙火騰空,又落地。
“那時候……我的微信和通訊都被公司控制了。”他突然扭頭對安心說,聲音有些發啞。
安心一愣,很快反應過來。她不自然地動了動腳尖,沒有轉頭看他,“我猜到了。”
路一白把目光收回到天上,“還記得我說過的鐵花嗎?”
“打鐵花?記得的。”安心彎了彎唇角,“還是沒看過。”
路一白遞過手機,安心探過頭去,發現螢幕上播放著一段影片:
一個人將手中的大勺子樣的東西用力拋起,空中頓時火星滿天,燦爛奪目。金黃色的火星像毛刺刺的樹枝,在空中綻開時光芒耀眼,照得夜空如白晝一般。
影片裡就如此震撼,現場可想而知了。跟火樹銀花相比,煙火的確是遜色了。
安心不由輕輕發出驚嘆聲。
“今年過年回家時錄的。”路一白收起手機,沉沉的目光落在安心頭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