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晟又皺眉,自言自語地說道:“說來,我才想起來,怪不得早幾日虞侍郎突然問我,府內三小姐的舊日居處可還在不在,我心想他跟咱們府裡常來常往,怎麼會不知道?那院子早荒廢了。如今想想,竟是我犯了蠢,虞太舒那明明就是在提醒我呢。”
高晟舉手打了自己的頭兩下,高管家道:“這會兒現收拾也來不及了。如何是好?”
高晟道:“罷罷,走一步看一步就是了。你先回去報信吧!”
高管家去後,高晟左思右想,心中怪罪:“虞太舒也是的,明明知道,卻不跟我直說,只拐彎抹角的,改日我定要問一問他。”
馬車又行了兩刻鐘,終於到了紫荊街,高晟昂著脖子看去,遠遠地看到門口上總算鱗次櫛比地站著數道人影,細看之下,除了高晟的夫人葉氏外,他的兒媳婦孫氏,以及長房的嫡女高如風,身後站著各自的丫鬟婆子等。
那門口的眾人看到宮內的太監開道,鎮撫司的侍衛隨扈,果然也都驚了一驚,若不是高晟隨行在側,幾乎以為是接錯了人。
高晟翻身下馬等候。
那邊小全子早跑過來,伴駕的小太監跪地放了杌凳,馬車的門開啟,薛翃緩緩下車。
高晟本是個極擅應酬的人,所以這次才派他去宮門口接人,可是,面前這人雖然是自己府內的三小姐,而且是自己的小輩,可偏偏早就出家,出家就罷了,偏偏又是皇帝面前得意的人,這讓高晟有些不知如何面對。
幸而葉氏跟高如風先走了過來,高如風面上含笑,迎著薛翃道:“妹妹,你終於來了。”
葉氏上上下下通看了會兒,也笑道:“這就是如雪嗎?出家修行了這許多年,越發出落的……我都不敢認了。”
高晟在旁邊咳嗽了聲,有些緊張地看向薛翃。
卻見薛翃面色淡淡地,不管是對高如風,還是葉氏,一概如常。
高晟才說道:“如雪雖是咱們家裡的人,但畢竟修行了這許多年,如今也沒有還俗,所以……不要失禮。”
葉氏一怔,旋即笑道:“知道,可不管如何畢竟是自家人,我親切些也不算失禮的。如雪你說是不是?”
薛翃只微微點頭。
高如風忙道:“你會不會不認得了?這是咱們二嬸。”
薛翃這才舉手道:“有禮了。”
葉氏見她行的是道家的稽首,一愣然後笑道:“好好好,不管如何終究回來了,快請裡頭說話。”
高如風握著薛翃的手,並不放開,伴隨著她拾級而上,進了府門。
高晟暗中問葉氏:“耀兒呢?怎麼沒跟你一起?”
葉氏說道:“我叮囑過他讓他今日在家裡,一轉眼不見,人就跑不知哪裡去了。”
高晟道:“老爺還不在家?”
葉氏說道:“還在部裡,倜兒卻是在的。”
高晟眉頭緊鎖:“他妹妹回來了,他不肯出來迎接?”
葉氏笑道:“瞧你說的,你也知道是妹妹,倜兒那尊貴性子,怎肯出來呢?別說是他,你看咱們的那位二小姐不也是沒出來?就只大小姐是個懂事的。”
高晟啞然失笑道:“這是什麼事兒,宮裡頭當稀世寶貝一樣尊重,咱們家裡倒好,合夥要把人家晾起來了。”
高府的宅邸有些年頭了,屋頂的青磚上有些青苔的痕跡,石鼓跟蹲獸等因為天長歲久的磨礪,磊磊滄桑,透出舊貴族的氣派。
過了正房往後,是一道垂花門,正中是個穿堂,左右廂房,兩側又有耳房,從穿堂正中的紫檀木鑲嵌水墨紗流蘇屏風前繞轉過去,才進了老夫人所住的正房。
高如雪是妾室所生,那姨娘在生她的時候就因為難産而去世了。她便給二房的蕭姨娘養著。
蕭姨娘自己有個女兒,便是如雪的二姐高如霜。
而在老夫人的房中,高如雪的嫡母沈氏,其子高倜跟媳婦鄒氏,高如霜都在場。
眾人見高如風挽著一個容貌殊絕的女孩子走了進來,心思各異,高如霜本坐著不動,見狀便緩緩站了起來。
薛翃在很快的時間裡,把在場眾人都打量了一遍。
她倒是不怕什麼別的,橫豎高如雪年幼離家,一心修道,就算全不認得在場眾人都是尋常的。
高如風挽著她的手,到了屋裡才放開,上前向著沈氏行禮:“母親,三妹妹回來了。”
沈氏端坐著,寡淡的臉上浮出一點笑意:“嗯。老太太惦記了很久了。”
高如風回頭看著薛翃,指著沈氏身邊那青年男子跟他旁邊的婦人道:“你大概都不認得了吧,這是咱們的大哥哥,這是大嫂子。”
薛翃一概以稽首見之,青年男子瞅了她一眼,臉上露出不以為然的表情,也並沒有招呼。
倒是那鄒氏,還含笑說了句:“三妹妹離開家的時候,我還沒在這府裡呢,今日一見,果然人物出色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