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仰面朝上笑出聲來,閉上眼睛,發現自己的枕頭有點涼,伸手一摸,被淚打濕了。
“哥哥,三當家,莫大哥,瑞哥哥,段子,李子,團子,小美人,耗子,媳婦兒,老婆大人,爸爸,媽媽,爺爺,嫂子,團團阿姨,”
他胡亂念著這些名字,反反複複地問,“那你們在哪裡?小居想你們。你們不疼小居了嗎?你們都不要我了嗎?為什麼只有我活著?為什麼,為什麼,”
從來不願意想起,其實從來沒有忘記。此刻,思念如潮水從床板底下湧上來。孑然一身的他被思潮淹沒,掙紮其中,重生以來第二次感到孤獨,無助。
第一次,他在法國梧桐花香中開槍殺了自己。
這一次,他可以怎麼樣?
如噩夢中那人說的那樣,自殺、重來一次嗎?
為了自己的愚蠢?
那才是真正的愚蠢。
“沒什麼是解決不了的。明天要先跟小霍霍道歉。”說著,他用戲服蓋過自己的頭,好像給自己上了殮。
旭再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半夜。月上了玉蘭的梢頂。
自己在子居懷裡蜷縮成一團。戲服不知道什麼時候被拿走了。整齊疊放在玻璃櫃裡。四座樓,滴水觀音等雜物也一一擺放整齊。
“怎麼了?”子居吻了他額頂輕輕問。
旭緊抱住他,咬牙許諾道,“哥哥,我要跟你一起考上紀念中學。”
“嗯。你說過了。霍老師說你今天只吃了一碗紅豆沙。明天要記得吃飯。不能餓壞了身子。”
“這一次,要是我考不上,我就吞一千零一根針!比小舅子多一根!”
子居眼睛還閉著。一聽這話,嘴角淺淺彎了彎。吻了吻他額頭,道一聲,“嗯。明天要記得吃飯。”
他們的小舅子啊,總是三根手指豎起,發誓吞一千根針。
“要是今年溫郎君還不娶我,我就吞一千根針!”
母親溫婉跟他們說過,說自己從初進溫家做養女聽這個小屁孩兒追在僕人屁股後面發誓,聽到自己嫁人,聽到現在兒子都生出來了。也沒見他吞過一根針。
那時候的母親捂著唇嬉笑著。然而不久,留美求學的廖天瑞傳來好訊息,
溫放終於把自己嫁出去了。母親又在電話裡調笑他,“哎呀放兒啊,恭喜你啊!”
溫放以為二姐要祝福自己新婚。哪曉得是說,“你可算不用每年吞一千根針了。”
電話裡哼一聲,掛了。
沒五分鐘又打回來,諮詢他家裡唯一一個有嫁人經驗的二姐郎君新婚燕爾就留戀家外兩日不歸怎麼辦是好。
“兩日?”
“昨天晚10點出去的,現在都過了12點了!過了12點01分了!”
溫婉這才反應過來安居島跟美國有時差。“你睡個覺他就回來了。這麼想他?”
“誰想他啦!我才沒有!睡覺!騙你我吞一千根針!”
安居島下午三點,溫婉接電話。那邊哭唧唧,“二姐,我,我睡不著。”
“吞一千根針。”
“嗚嗚嗚,大姐只顧著縫她的衣服衣服,你也不理我了。放兒沒人疼愛,好可憐,等會兒,誰呀!?” 門響聲,歡呼聲。只聽得:“郎君!”
那人電話都不要就飛撲出去了。溫放說只要自己發誓,就會有天使幫他實現心願。所以他總說吞一千根針。
旭說一千零一根針。旭是認真的。多出來的一根,縫住他的嘴。日升會的人,說一就幹,不帶二話的。
清晨東方翻出魚肚白,段家的豬圈來了一個客人。
段子鋪上客人帶來的桌布,在上面放一個桃子,下面放一個李子。
“這叫李子是桃子的一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