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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帕

李承允垂眸,深黑色的眼瞳中無波無瀾,他低頭接過皇帝遞來的瓷瓶,揣在袖中。

自始至終,李承允都只有一個選擇。他彷彿天生就該站在江流的對立面,身邊的一切都在將他往遠處推,直到退至沒有她的對岸。

要是不同意呢?李承允想。

皇帝有一百種方法讓她死。

這瓷瓶若是留在自己手上,他或許還能在不久的將來找到一線生機。

退出大殿時,李承允握緊了瓷瓶。泥土濕漉漉的黏在腳底,空氣中彷彿有一隻無形的手攥緊了喉嚨,把他們二人拼命撞在一起。李承允每走一步臺階都覺得自己已是粉身碎骨、萬劫不複。

這是他走到哪裡都逃不出的雨季。

“江流盼著你死。”孝仁帝的聲音在他耳邊回蕩。

“你害死了他父親,想必她定是恨毒了你。”

“江流自請入宮,向我請命要殺你。承允,你分明知道她為何留在你身邊。”

若是此刻的感受有形狀,李承允覺得自己像是浸在水裡的木頭,每一個裂痕處都漲滿了水,骨頭縫裡都滲著潮濕。

“江流那日來,獻上一計,朕思來想去,你我二人不如將計就計。”

“承允,江流倘若當真陷害你進了牢獄,朕會派人私下為你送去假毒酒,你喝下毒酒,對外謊稱死亡,朕再讓錦衣衛暗地裡送你出宮,事成之後,朕必會還你清白,以欺君之罪處死江流。”

李承允閉上眼深吸一口氣。真是個一舉兩得的好辦法。

他手中緊緊握住瓷瓶,猶如捏住命運的繩索。李承允低頭看著自己腳下濕滑的石階,雨水順著衣角滑落,沒入泥土裡瞬間消失無蹤。宮外的天地依舊昏暗,彷彿連空氣都帶著無法擺脫的沉重。

別恨我。

別討厭我。

李承允這麼想。

留在我身邊。

……

夜深,月光微弱,穿過雲層灑在濕滑的青石地面上。空氣中彌漫著潮濕和腐朽的氣息。

何府上下一片寂靜,偶爾傳來幾聲蟲鳴或是淅淅瀝瀝的雨聲,所有的聲音都被吞噬在了濕重的空氣裡。李承允穿過蜿蜒曲折的長廊,月光給他的影子鍍上一層冷光。他步步輕盈走入主院,找到了何千盛的房間。

門後傳來微弱的鼾聲,何千盛早已入睡。兩枚利刃自空中飛過,利落地劃開門口童生的喉嚨。李承允伸出一隻手遣散了屋頂的暗衛,自懷中取出一把短刀,慢慢走入屋內。

刀刃在微弱的燭光下閃爍著冷冽的光,冰冷的氣息自刀刃滲入掌心,深深烙印在肌膚內,李承允繃直了背,心中沒有憤怒,只有冷靜的決絕。

何千盛翻了個身。

李承允走到床邊,月光從窗外照進來,照在何千盛略顯疲憊的臉上。他眼皮微微顫動,似乎就快要醒來。

“瑞……瑞王!”何千盛倉皇起身,下一秒,刀鋒刺入,獻血噴湧而出,浸濕了床單。李承允的手握在刀柄上猛地一用力,何千盛無聲的哼了一聲,喉嚨中發出痛苦的嘶啞聲響。那張滿是陰險與冷笑的面容,隨著血液的流逝,漸漸變得模糊蒼白。

李承允站在床邊利落收刀,還沒等何千盛反應過來,又是一刀刺入。

“你……”何千盛含著一口血,他面色蒼白,血從胸口汩汩湧出,染紅了胸前的衣襟,盡管難以抑制的痛苦與恐懼扭曲了他的臉龐,何千盛依舊喘著粗氣艱難開口:“你……真敢殺我?”

“你以為你這樣做,江流會感激你嗎?”何千盛雙眼睜大,嘴巴微張:“她會為了你做什麼?你不過是個被她耍弄的傻子,她要你的命,你的……命……”何千盛眼中的不甘像燃盡的火焰,火苗向上,煙霧向下,彌漫在空氣裡,直到煙消雲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