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扮鬼臉

“我是母親唯一的孩子。”她娓娓道來，“從小到大她生怕我出什麼事，時時刻刻帶在身旁，悉心照料著，什麼好吃的好用的只要我想要母親都能給我，唯一的就是不能出遠門。”

“我去過最遠的地方是外祖家，在那裡我很開心很暢快，不用被規矩禮儀束縛著。”

“可母親一來，我就只能做回那閨閣小女子……我大抵是太貪心吧，從那之後覺得母親也很壞，她只想要我成為她期望裡優秀完美的女兒，她怎麼能那麼武斷……她為什麼不問問我的意願，不問問我到底想要什麼……”

一位十五歲的閨閣小娘子講述著她心中的世界。

“那時，長姐在仙宗求學，父親還未分家，我就瞧見母親低聲下氣的去伺候祖母、大姑、小姑，她們一個個站在高處，笑話著母親是個商戶出身，卻又肆無忌憚的拿著母親的嫁妝花使……母親敢怒不敢言。”

——那時就問了，十歲的小姑娘仰著腦袋，“娘親我們為什麼要受欺負？明明這林府上下所有的銀錢都是娘親出的。”

——女子嘆了一口氣，她說：“嬌兒還小，不懂士農工商，若是錢能解決一切的話你外祖就不會……罷了同你說這些作甚，我女兒這麼乖巧優秀，以後一定高嫁，一定是那說一不二的當家主母，一定一生富貴舒暢……”

“我想說，我懂的，我都知道，那些府裡的下人每日都會議論，我早就知道了！可我看著母親的愁容，那些話卻卡在了喉中，又沉回了心裡。”

冷風瑟瑟，林悟望著她側顏，她的眼裡氤氳著水汽，卻倔著不肯落下淚來，說出的話有些微顫。

“那之後，我唯一的願望便是同母親的所願，定要嫁得好，當高門主母……可就是那天，我望著那些仙人禦劍飛行暢遊天際，我很羨慕，很渴望，那種感覺在長姐說出要帶我仙宗，說我的人生應當曠野的時候，瘋狂生長，我承認，我想去……”

林悟沉思，“等我回來。”

她回去了船中房屋一趟，然後在林嬌疑惑的眸光中走了過來。

林悟瘦弱的手掌心裡託著一塊光滑似鵝卵石的石頭。

“這是？”

“錄影石，原先是仙宗時做弟子任務時買下的，現在用不上了。”林悟將錄影石遞過去。

林悟後來為了深入瞭解且完善記憶，循著隱約的記憶中找到了這件小靈器，將裡面的內容看了一遍，無非就是些記錄任務過程，她已然熟記於心，對於她現在這個廢人，錄影石怕也是以後都派不上用場了。

林嬌擦掉淚水，“給我的嗎？”

“嗯。先將就用著，到仙宗後我給你買個新的，好看的。”

林嬌一掃傷懷，眼睛紅腫卻喜悅地接過，“不用了，我很喜歡這個，謝謝。”

到底是小姑娘，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

這個使用方式很簡單，輸送點靈力就行，若沒有靈力者，往石頭凹槽處放顆靈石也行。

現如今的林悟無法食用五穀，需用靈力滋養著，身上的儲物袋中蔣元可塞了不少靈石，隨時取用。

教小姑娘啟動錄影石，便放她一人去玩。

林悟便靜靜的看著，偶爾抬眸望向那星辰大海，感受著靜夜微風拂過臉頰……

“長姐！”

“嗯？”聽身後的人兒在呼喚她，林悟轉身回眸，那頭的小姑娘舉著錄影石，正笑臉盈盈朝她招手！

“長姐，你笑一笑。”

少女清澈的聲音似是虛空處傳來，空靈悅耳，既遠又近……

林悟寂暗的眼眸微微閃爍。

人生二十餘年，輾轉兩世，頭一回有一個小姑娘在記錄她的身影，那是若幹年後，埋骨塵土，她在這世道活過的證明。

繁星點點的夜空下，披著厚重裘衣的女子，掩蓋在寬大衣袖下的手指略微緊張地蜷曲著，努力了許久……病弱蒼白的臉龐上才扯出一抹僵硬的笑。

她似乎從來都沒怎麼笑過，有些笨拙的去模仿笑容的樣子。

那遠方小姑娘的肩膀一抽一抽，最後傳來林嬌銀鈴般的笑聲，“哈哈長姐，莫要扮鬼臉嚇我了，我膽子可大著呢。”

“……”誰扮鬼臉了？

林悟作勢要走，小姑娘拉著她，央著她再陪著多瞧會兒景象。

她這才勉為其難多停留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