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雨交加,巍巍的西涼別宮似乎正在醞釀著一場翻天覆地的殺局。
此處,正是廢皇后王氏的住所。
長安距此千里之外,皇帝再難記掛起這個尚有幾分姿色的半老徐娘。
半舊不新的瓷器被一一打碎在地,丫頭小廝全在打盹和盜竊、破壞。
雜草叢生的西涼別宮甚至連一個名字都沒有,和正兒八經的西涼王室更是沒有絲毫關係,這裡,充其量就是一個用來幽禁皇帝不想見的人的廢宮罷了。
一條小蛇順著西涼別宮蜿蜒曲折的地面爬進了屋子。
無人值守的正殿裡,值錢的東西早已被盡數偷取,臥榻上只有一個形容枯槁、顏色憔悴的中年婦女。
雖在病中,卻仍可見當年風姿。
苦守寒窯十八載,最終只能夠換來十八天的尊重與榮華,剩下的這一年,就是無盡的屠戮——疼愛自己的父親、母親、哥哥、大姐、二姐全都被薛平貴屠戮殆盡,自己只能無力地看著,被誘騙到這個荒無人煙、形同牢獄的大漠孤宮再也不能回去。
此刻,遠處的西涼皇宮裡正呈現著代戰皇后從長安回鄉省親的美好光景。
妖滑的西域舞姬正扭動著自己水蛇般的纖腰,無形之中又勾走了皇帝陛下的魂魄。
而代戰並不感到難過——自己的兒子已成太子,地位無可動搖,而自己也已經命不久矣,有何可擔心的?
舞姬的蛇舞妖媚至極,不知不覺便鑽入有心人的懷裡,清涼的衣服彰顯著野性與奔放的姿態,不久,幾人便都寬衣解帶。
火上澆油,自然是燒得更烈。
小毒蛇慢慢爬行在連落葉飛鳥都不願意稍有停留的別宮。
忠心的僕人早就成為了別宮裡運都運不出去的骷髏,不忠心的自然是想方設法拿出宮裡的財物,對付對付、交換交換取得一個離開的機會。
女人被毒蛇窸窸窣窣地咬下去,連尖叫呼救的力氣都沒有了。
毒液一寸一寸在她的四肢百骸蔓延,侵蝕五臟六腑,最終遍佈全身血液。
彌留之際,她恍恍惚惚看見代戰——虛弱憔悴得不再是當年光榮與驕傲的小公主。
代戰絕望地站著,眼中含著淚水卻不願流下。
她說:“姐姐,我找到了唯一改變你命運的方法。你真傻,為這樣一個人傾盡所有感情,真不值得。連著我的份兒,好好重新活一回吧。”
王氏眼角流下淚。
只是不曉得,這淚水,是悔,是痛,還是感念……
寧和三年仲秋,廢后王氏歿於大漠西涼別宮。帝當即封鎖西涼別宮,不設牌位,不造陵寢,下令將廢后就地掩埋。
史書上只載:“王氏,廢后也。”寥寥五字。
廢后過身半月後,皇后代戰薨逝。
史書上載:“寧和三年,皇后薨逝。”寥寥八字。
原來這些女子轟轟烈烈,為愛痴狂的一生,不過就是幾個字而已。
不無道理,這樣傻的行為,又怎麼能讓世人記住呢?
愚昧不堪。
史載薛平貴在位四十五年,后妃六十三位,不記名者不計其數。帝多情,好戰,常罷朝以幸,時有貴妃張小𠯫,伴帝於朝上,是以帝一時興起,做貴妃呈玉體橫陳狀,美名曰其:“與群臣同樂。”
寧和十年冬,帝置才人劉辛兒於雪地中,盡數褪其衣物,帝甚喜,曰:“美人玉骨冰肌,便當以雪為飾。”當即擁劉才人於懷,於眾臣前做不堪入目之事。時劉才人竟毫不知羞,穢亂後宮,眾臣羞憤不堪,紛紛四下散去。
寧和十一年,昭儀張炆馼設楓原之宴,別出心裁,頹靡不堪,帝整日不思朝政,只思此類事。
寧和十二年,淑儀華氏讒言廢太子,帝不顧凡俗目光,不知檢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