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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9章 小郎中和小衙役

蘇妄這邊兀自聽著百姓的八卦,另一邊,便有兩人上前揭了佈告,卻是一僧一俗。

僧者披土黃納衣,披頭散髮的,頭上戴著一個鋼箍,像是個遊走八方的頭陀,面容甚是兇惡;俗者卻是個面貌清瞿的男子,面比潘安,青衫如空,氣質瀟灑。

若從外貌來看,頭陀僧人自然是差了青衣人不知多少,但衙役也未以貌取人,凡是揭了佈告的,便好言先將對方請到一旁,再又吆喝了幾聲,人群裡陸陸續續又走出了幾人,氣質各有不同,有華服雅士,有耄耋長者,有秀才小相公,都是那種一眼看去,就非一般凡俗之流能比的,引得眾人交口驚歎。

“果然是真人不露相啊!”

原來,這出來的幾人,或是長樂坊內的風流騷客,或是鄰近幾鎮的鄉老族長,在鄉鄰鄉里,俱是聲名頗斐,堪稱鄉里“大德”,眾人獨獨不知的,是這些人也知藥石之理。

百姓驚歎時,卻不知,被他們稱讚的物件心裡也是惴惴不安著。

各人不曾聽過他們在藥石上的名聲,並非他們品性高潔,實是他們根本就建樹不夠,或比赤腳大夫好上一些。

他們之所以出來,不為醫治縣尊夫人,而為親近縣尊。

普通百姓只看到縣尊是在延請各路神醫,但在這些人眼中,卻是一個親近本鎮縣尊的大好機會。

反正,佈告裡只說醫好了樊徐氏,縣尊大人便有厚賜,也未講醫不好會如何?

但凡對自己的技術有幾分自信的,自是不懼這種嘗試,便是沒有自信,難道南郭先生濫竽充數的故事是白聽的?

倘若其他醫者都道醫不好,這些人只要擺出慚愧的神色,再拜謝幾下,縣尊自然不好怪罪,是所謂法不責眾人嘛!

“還有沒有人,縣尊親自開口,求醫心切,只要是仁慈醫者,必掃榻而迎,大夥兒不必擔心。”

衙役高聲呼喝,已應者寥無,只能收拾了水火棍,留下一人依舊看著佈告,另一人領著諸位各人縣府而去。

百姓又非真傻,縣尊雖然開口不怪罪,但若真得醫壞了縣尊夫人,這長樂坊的一畝三分地,是休想囫圇走出去了。

反正,他們是沒有剛才走出去的幾位鄉里“大德”那樣的底氣的。

“讓,讓我去試試吧!”

便在這時,一聲底氣不甚足的聲音忽然插了進來,衙役側頭望去,百姓紛紛退避,卻露出了個衣裳破爛,面容消瘦的年輕人,年輕人一手拿遊方白幡,上書“杏林聖手”,下書“鐵口神斷”八個不倫不類的大字。

各人一見,皆是轟然大笑,場中稍顯肅穆的氣氛頓時跌破,眾衙役亦是怒目而視,怪罪此人壞了氣氛。

那突然出聲的,赫然是個遊方郎中,而且還是個看起來不是很靠譜的小郎中。

所謂遊方郎中,即負笈行醫賣藥、周遊四方者,以遊鄉串戶、看病賣藥為生,這類人,社會地位通常很低,所學並不正統,而是透過日常實踐,亦或口口相傳才積累了一些經驗。

這般還算好的,許多遊方郎中平日不好精研藥理,卻專好偏門,兼營各類副業,諸如跌打損傷、風水移穴、閹豬屠狗、算命相術等等雜學,說起副業頭頭是道,論足本職時,只會用一些十全大補丸糊弄人,愈發被人鄙視。

落在各人眼中的這位小郎中,顯然就是後者。

眾人而視,十目成刀,遊方郎中面色惴惴,手中的白幡抖了抖,腳步一退,卻想退回來路,但有好事者動了動身形,將來路堵住,小郎中頓時進退不得,神色多有挫敗。

“這位‘先生’,您可得有把握咯?”小郎中如此作態,衙役暗暗鄙視,在某個詞語上加重了語氣,目光壓迫,要叫郎中知難而退。

哪想,小郎中似是被好事者的行為激起了脾氣,死活要爭一口氣,當即梗著脖子壯著聲音道:“自然是有把握的。”

這番話說的,不知郎中自己相不相信,但在場的人,卻是都不相信的,百姓鬨笑,鄉里“大德”故作哂然,衙役臉色難看,對郎中的人品愈發鄙夷。

“走罷!”

負責張貼布告的小衙役年輕面薄,眼見各人笑聲愈大,面做不耐,用力頓了頓水火棍,橫眉怒眼,不善的目光從人群中掃過,尤其是那些喇虎潑皮,更是得了他重點看顧。

但被他這一瞧,一干喇虎潑皮俱是冷汗潸潸,笑聲即息,百姓們起鬨的聲音也消了下去,小衙役頓時滿意起來,冷哼了一聲,在往前頭引路,自有各路揭榜“名醫”們跟上,往府衙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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