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眾妙眉梢微挑,而後從袖中取出一片玄龜殼,用小刀飛快削成虎形,在背面鐫刻一個鬥戰誅邪符,而後雙手用力將之掰成兩半。
她留下右邊那半,把左邊的拋給王守正。
“接著。”
新的虎符就這樣誕生了,隨手雕刻,當朝頒發,不講什麼祖宗規矩,卻端的是帝王之象,浩浩天威。
王守正一把接住虎符,血液漸漸沸騰。哪怕死在北地,得此賞識,獲此信任,他亦甘願。
他將腦袋重重磕在地上,發出咚咚咚的三聲悶響,語帶哽咽地說道:“末將起於微末,受過上峰打壓,怨過朝廷不公。今日為國師大人一句‘死在北地’,我願徹夜砥刃,血戰不息。北境風沙磨去的鐵鏽,將來皆會化作末將掌中老繭。末將肉身可隕,忠心不可疑!”
話落又是三個極為沉重的響頭。
分列兩旁的武將紛紛來到殿前磕頭,聲如洪鐘:“末將肉身可隕,忠心不可疑!願為國師死守北境,血戰不息!”
這赤誠的聲音久久迴盪,這沸騰的戰意破開寒秋,直抵人心。
原本還覺得這一幕非常有趣的哲仁忽然就笑不出來了。大周國師的的確確在收買人心,也的的確確在把控軍權。但她最終的目的卻是為了滅五胡,殺蠻夷。
難以名狀的恐懼從心底瘋狂湧動而來,哲仁臉色慘白地愣了好一會兒才端起杯子倉促飲酒。
看見這群斬將搴旗,勇冠三軍的年輕將領,看見他們渴望建立功勳的狂熱臉龐,身為他們的敵人,如何能夠不膽寒?
哲仁再去看左右兩旁的同僚們,他們果然也都白了面色,亂了心神。
大王的野心,有生之年怕是無法實現了。自己的路又當如何走?
哲仁愣愣地想了一會兒,竟是恐懼愈深。
高臺上,方眾妙陸續封賞有功之臣,最少的官升三級,最多的一步登天。
趙璋明明還穩坐龍椅,卻彷彿墜入深淵。禁軍已不在他的掌控之下,東西南北四路大軍也都紛紛向方眾妙投誠。他這個皇帝還有什麼?他什麼都沒有了!
罷罷罷,往後就當個富貴閒人,好歹將命保住。思及此,趙璋抹把臉,擠出一抹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不知過了多久,方眾妙終於停下封賞。
齊修和大長公主抬眸看她,表情頗為期待。別人都得了厚賞,他們一個是統帥,一個是督軍,輪也該輪到他們了。
方眾妙笑了笑,緩緩說道:“九千歲,大長公主,你二人與我一樣已經賞無可賞,封無可封,那便各拿一柄玉如意如何?”
有幸能與國師大人並駕齊驅,不分高下,二人哪有什麼不滿?
齊修當先朗笑起來,“好,那便求個圓圓滿滿,平安如意。”
大長公主舉起酒杯說道:“國師,您與本宮喝一杯,比玉如意好。”
方眾妙端起酒杯,笑著說道:“大家同飲。”
眾人紛紛舉杯暢飲,歡聲笑語充斥大殿。
唯有哲仁酒入腹中好似烈火灼心,萬般的難受恐懼。此時他忽然想起中原書籍裡看來的一句話——域民不以封疆之界,固國不以山溪之險,威天下不以兵革之利。
那時他還不明白,威天下怎能不動用強大的軍隊?
可現在,他懂了。他真想在大周多待幾年,看國師處理朝政,陪她讀書賞景,習她一言一行。
想到三日後自己就要回歸草原,哲仁忽然覺得心裡空落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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