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什麼,這些東西已經沒有思維了,它們只是一部分的“我”。雖然不太受控,但確實不是外人。】
【別怕啊,時清,看——】
在那個謝司珩和另一個自己的融合走到最終階段的夜晚,他徹底放任了屬於惡鬼的邪性。
他半跪在宋時清腿邊,單手握住宋時清的腳踝。宋時清就像現在的菲雅一樣,後背緊貼樓梯間裡不知道多少年都沒有被打掃過的牆壁。
謝司珩笑著用手幫他擦眼淚,頭頂上並不明亮的燈光讓他眼底盛滿的笑意如同細碎的星辰一般,任誰看了都會心軟。
但宋時清沒有,一點也沒有。
因為在謝司珩的身後,那些停在不同角度晃動的頭顱一點一點地扭曲著,逐漸變出了和謝司珩一模一樣的臉。
只是和活著的謝司珩不同,它們根本不受肌肉與骨骼的限制,嘴角最彎越高,兩只本該形狀漂亮的桃花眼,愉悅地擠成一條。
宋時清鼻腔裡發出細微的嗚咽聲,他已經被嚇到不會說話了。可他的恐懼在那時唯一的作用就是吸引更多的“謝司珩”……
“……謝……”
宋時清竭力睜開眼皮,溫熱的眼淚順著臉頰,不斷流到下頷浸濕衣領。一縷暈黃的燈光照在他的眼角膜上,將夢裡不屬於他的記憶照得虛幻起來。
宋時清聽到身後傳來了一聲嘆息。
那是謝司珩,他正被謝司珩抱在懷裡。
“當時不應該那麼欺負你的。”謝司珩低下頭在他耳邊小聲道歉,“時清原諒我吧,以後再也不會了。”
有誰道歉是笑著道歉的?有誰承認錯誤時語調帶著滿盈的惡劣餮足,彷彿還想再重現當日場景?
他根本就是一隻徹頭徹尾的惡鬼,勝券在握,在宋時清面前毫不掩飾自己骯髒下作的本性。蛇一樣盤繞在自己已經完全掌控住的獵物身周,盤算著怎麼才能將宋時清全然吞入腹中才好。
我為什麼會相信這樣一個東西。
宋時清滿臉都是冰涼的眼淚,意識不斷在夢中和現實拉扯。
空氣中帶著腥氣的香味愈發濃烈,一點一點,柔軟地覆蓋在了宋時清的眼皮上。再一次地,他被拖進了夢境中。
他看見愛麗絲一行人焦急闖入了傑裡原先的房間,在他們來之前,法醫就已經將管道中形態幾近肉糜的屍體掏出來擺放在了地上,還沒有拼出完整形狀的手腳旁是勉強能連線在一起的內髒。
被他們強行拖過來的菲雅抱著頭縮在牆角,不斷呢喃著“離開”之類的詞。
“我他媽知道要走!如果能離開這裡我早就離開了!你他媽能不能閉上嘴!”梅隆暴躁地大吼。
愛麗絲厭煩地看了他一眼,帶上一副舊羊皮手套翻找傑裡和伊萊昂娜的屍體。
“……煩死了,我們就不能直接燒了他們的屍體嗎?”愛麗絲自言自語,“這裡根本就沒有線索,全是碎肉。”
誰都能看出來,她是害怕了。所有人都害怕,隨著時間的流逝,房間裡的陰冷感越來越重。
他們看不見的東西擠擠挨挨地佔滿了目之所及的所有空間,沒有人知道它們想幹什麼,能幹什麼。
“……把伊萊昂娜的屍體燒了。”梅隆說道。
裡世界終究也只是一種能量覆蓋,只要解決源頭,覆蓋就會消失或者出現。
宋時清看著他們。
在梅隆下命令的那一刻,他所在的身體就陰冷地轉向了這個人。
愛麗絲放鬆了一些,快速拿出一瓶沒有標記的水,撒在伊萊昂娜的屍體上,一股帶著淡淡花香的精油味擴散開來,接著,愛麗絲劃燃一根火柴,扔了上去。
火舌立刻順著精油升騰起來,很快,花香中就帶上了一股令人不適的烤肉味。
宋時清想,他已經能猜到後面會發生什麼了。
不要這樣,別這樣……謝司珩,求你別這樣。
濃鬱的肉香味讓好幾個人都忍不住嚥了口口水,別過頭走出房間。愛麗絲也跟了出來,背靠著門框,不時向裡偷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