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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春宴·餘韻

淡青色小盅輕薄如蛋殼,裝在裡面的是裹滿了濃汁的魚頭,魚下巴沒了骨,細細條條、滑滑潤潤,可以直接吸進嘴裡,在舌尖勾濺起一嘴鮮香,魚眼下的白肉形如月牙,從前都是貼在魚頭骨上,現下沒有了魚骨,就可把它與魚眼一同吸入嘴中,兩種嬌嫩兩種鮮。

維揚地在江邊,凡是城中老饕,都是吃魚的行家裡手,魚肉剛貼上舌頭,他們就品出了其中的妙處。

“這魚頭的湯鮮甜醇厚,與魚肉的鮮美相輔相成,我竟想不出是怎麼做的。”

吳舉人喃喃自語,唇齒流連於魚肉,其他人卻還在看著那溪流。

“這到底是怎麼做到的?”

舉著薄胎小盅的範績範大人看著今日的主人家。

袁崢只是笑。

桌上其他人也議論紛紛,只想等個答案,唯有穆臨安起身去了溪邊,撈起了一片“金鱗”。

“原來是糖糊所制。”他敲了敲,掰了了一塊下來,放在鼻子下面聞了聞。

“發光的除了金箔,還有糖制的油燈,只是已經被燒化了。”

當朝四品宣威將軍如同檢視敵訊一般將薄薄的“糖燈影兒”翻來覆去地檢視,看見底部的構造,他抬手用力捏了下,竟給捏碎了。

“原來如此,我還想那瓷盅再輕放在這種船上也有傾覆之危,船底竟然是中空的。”

穆臨安搓去指間的糖碎,看著流入池中正漸漸化去的“金鱗”,忽見水中一道暗影流過,是那條巨大的黃河鯉在偷偷吃池邊的碎糖。

他忽然覺得有趣。

不只是這金鱗宴有趣,也不只是這條今日死裡逃生的魚有趣。

就像是心竅突開,有清風緩緩流入,又像是他一雙前程富貴眼上突然又生了一雙眼,看天上流雲漫卷,看晚霞中碎金鋪灑。

“維揚,不錯。”

“羅東家其實是用了吹糖法,將糖糊吹成一箇中空的泡貼在船底,就像是大船有了船腹一般,方載了這小小的蓋盅。她初提此法,我都覺得驚駭,可羅東家是奇人,天生便令人信服,她越說我便越信,還讓人去了專門尋來了前朝的薄胎套碗令人仿製,十天裡燒壞了上千盞,才得了今日席上能用的。”

明明是耐不住範績詢問才“不得已”將“羅東家”設下這“金鱗宴”時的種種機巧說出來,袁崢卻面帶紅光,越說越得意。

當日走進盛香樓,結識了羅東家,定是天德輔弼,良運伴身。

“前年我隨大將軍西征,渡過黃河之時用的就是將羊皮充氣放在木筏底下,當時便覺精妙,沒想到在維揚能得聞同妙異曲,維揚寶地所出名廚,果然不同凡響。”

見穆將軍竟面帶笑容地歸坐,還說了這麼長的一段話,袁崢只嘴上略停了停,心中就更得意起來。

他家羅賢弟真真是神仙人物,連這狂傲高門子鐵蚌似的嘴也給撬開了。

卻不知鄰桌的來客們無論是豪紳、仕宦,又或者是今日被袁崢所展財力給驚到暈頭轉向的鹽商,此時都豎著耳朵聽這“金鱗”的玄妙。

這般的一場盛宴必然名動江淮,他們既然坐在此間,回去也要將此間見聞與人說道,怎能不知其所以然?

“袁郎君能讓羅東家費這般心力,我等實在想不出是得出多高的價錢。”

“哈哈哈。”

袁崢笑著,用食指在桌上敲了一下,又伸出中指,在黑檀桌上又敲一下,最後又伸出了無名指,再敲一下。

“三百兩?”

“三千兩。”

豎起的三根手指又變成一掌拍在桌上:

“本是五千兩,我答應了羅東家送一千兩分給維揚城中幾個書院,助學扶道,另一千兩且存著,這兩年澇災頻頻,淮水兩岸高懸,若是有哪處修堤築壩,這一千兩我便捐了。”

眾人譁然。

維揚的父母官齊大人擊桌讚歎:“盛宴之後竟有善舉,你們二人著實是豪傑人物,今日所見所聞,本官怕是久不能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