盟會地界、竹屋——
霧雨點落,竹林空響。帷紗、薰香、靜曲、佳人,都守在一側。
竹屋臥房內只坐落了幾個人,守在一處床榻旁。其餘的,便全在外頭了。
屋內桌案上的藥膏排排布布了許多,此時正有一布衣老神醫站在榻前為裡頭的人醫治。
他沉老檀香的仙力源源不斷的湧入裡頭,在幫榻上人修復經脈,連線喉管。
而屋內,還有一人,正膽戰心驚,怯怯憂情的候著。
許久,香火焚盡,老神醫才緩緩收下仙法。
“神醫,如何了?”法術一落下,裴厄就焦急地上前詢問,滿臉憂心。
老神醫緩了口氣,回他:“老夫已將阿弦的筋脈和喉管都接上了,但他確如那位神明所說,時日無多了。我想,若非是她再贈與神力,恐怕阿弦此時已過去了。”
老神醫說著,心疼的望著許清弦這個算自己半個徒兒的人。
許清弦在劍宗修劍,雖然旁的道術也修,可劍宗泯滅時他才年少。後日行走江湖,卻成了名動一時的神醫。這背後,全都仰仗他這個醫道師傅的教導。
老神醫摸了摸胡茬,“不過,阿弦的確無法再說話了,老夫已經竭盡全力一試,仍不得果。這日後啊,便讓他快樂過完僅剩的一月便好。”
話落,裴厄的睫眉拍打著,雙眸默默垂下。他嘆了口氣,心底知曉結果無法改變,可聽到實話後還是心疼不已。
“好,多謝神醫了。”
“欸,不必言謝,阿弦也是我半個徒弟,只是老夫我守在那深山裡太久了,全然不知他的苦楚啊。”
老神醫說著,將手搭在了許清弦冰涼的指腕上,拍了拍。
恰是這時,許清弦驚靈的動了動,那心底塵封已久的雙眸在他人的推就上,漸漸浮出水面。
他感到天色亮了,原本輕鬆的身子卻在睜眼時沉重許多。
不久,隨著微光投入眸中,他才迷迷濛的掙扎醒來。
視野清晰後,眼前有兩個人,一個是裴厄,而另一個卻是久不見面貌的尊師。
“師傅——”他開了口,可奇怪的是,沒有聲音。
一時,驚慌感想讓他摸摸自己的喉嚨為何差錯了,可意外的是,他卻也操縱不了手腳。
此時,二人注意到了他,目光都投射過來。老神醫更是搭上了他的手,關切的說著:“哎!徒兒啊,你終於醒了。經脈為師剛為你修復好,此時用不了,你且躺著吧。”
餘後,裴厄倒是識趣的,知曉許清弦想說些什麼。於是便將妖力浮上指間,莞爾後搭在他的喉結上,令他心中所想得以傳達於二人心中。
“阿弦,你有什麼想說的,便說吧。”隨後,他收下了手。
見著兩個最熟悉的人在身側,許清弦有些悲泣淚目,可剛剛復甦,他卻哭不出來。
因此,他在心裡問著:是誰、救了我啊,我明明感覺……我已經死了。
稍後,裴厄回:“是一個叫笛蒼梧的神明救了你,是她為你續了命。”
許清弦:如此……那她為我續了多久啊。你們不必瞞我,我知曉自己不日就將離開了。這還剩多少時日,我想知道,時日多的話得好好體驗剩下的日子呢。
見著許清弦如此輕鬆的念出此話,甚至全然沒有對死的恐懼,倒叫老神醫傷神起來。
“徒兒啊,師傅知曉你非凡人,或許死後你也只是回去了該去的地方。可師傅還有屋外的一堆人,都是凡人呢。”
許清弦:啊……師傅,抱歉。
他說著,又下意識地想摸摸師傅,但仍舊毫無意外的,抬不起來。
過後,老神醫嘆了口氣:“唉,就為你續了一月罷。這一月你好好走走吧,師傅能來送你離開,也無憾了。”
許清弦:師傅,你說什麼呢。我們日後還能再見的,到時我用另外一副身子來見你,你可別不認啊。
兩人的交談出乎裴厄意料,他原以為老神醫是個禮制古話的老頭,卻不料他如此活絡,倒像個返老還童之人。
“唉,罷了罷了。不說了,為師出去給你配藥,你同裴公子好好聊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