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只有在睡前,她才有時間翻看各類書籍,順帶試圖揣摩柳大人是如何想的。
就如同柳州大部分的女子官吏一樣,白桃花最崇敬的物件也是柳意,她嚮往柳意,敬慕柳意,學習柳意的行事,因此,雖然不解,但白桃花還是在一日日擠出來的時間裡,繼續選擇追隨柳大人所思所想。
她甚至還自己說服了自己:
“外族與否,也不過是前人定義,就如安朝之前的魏國,不正是打下了應國,吳國,同國三國,融為一國嗎?”
“百年前,三國互為仇敵,彼此征戰,可再看如今,當初的三國百姓,已同為大安人了,再提應國,吳國,同國,誰還記得呢?”
她不也正是當上軍官之後,在學習過程中翻看史書記載,才知道原來前朝魏國,也是打下三國之後才立國的。
下屬果然有些被說服了,只是她是個純正的北地人,從小就聽著突厥人的殘忍恐怖故事長大,她很難快速消磨掉北地與突厥人時代殘留下來的仇恨。
“如果是我,我會殺死他們。”
她說著自己的觀點:“可能會留下不懂事的孩子,但大人我是會殺掉的,或許百年後我們的子嗣可以和突厥後裔和平共處,但我們這一代,我不認為可以。”
白桃花看著這個年輕的下屬,她在柳州的官員中是最多的那一批,因為年輕,所以接受新事物更快,學東西也更快,漸漸被提拔上來。
但也正是因為年輕,所以想事情總是會很簡單,這並不是他們的錯,只是需要一些時間來成長和學習而已。
所以,這次的對戰才會帶上她們,給她們一個學習的機會。
“這樣吧,小吳,最新的一批牧民還沒有送走,你親自去看一看他們,相信你看過之後,會改變主意的。”
年輕將領在去之前,不認為自己會改變主意。
突厥是多麼殘暴兇狠,北地的百姓們被迫世世代代要和他們做鄰居,要面對隨時都有可能出現的掠奪,殺戮。
可當她到了被控制在一個小範圍內的突厥牧民們面前時,她看到了如同她母親一樣的中年女子,如同她父親一樣的中年男子。
他們畏畏縮縮,衣衫破舊,瘦巴巴的,臉上都是曬出來的斑點和皺紋,小心翼翼護著幾個同樣瘦小的孩童,用著畏怯與恐懼的眼神望著四周所有人。
這種眼神她也很熟悉,在她小時候,在大安朝還在的時候,每當碰到了差役或者是稍稍富貴一些的老爺們,她的父母就會流露出這樣的眼神。
他們並不兇狠,甚至稱得上是普通,普通的好像是每一個大安朝的底層百姓一般,像是她從小見過的每一個百姓一樣,眼神麻木的,膽怯,又渴求能活下來。
而那些眼神還帶著天真,卻已知曉恐懼的孩童們躲在父母長輩身後的樣子,又像極了她小時候的模樣。
年輕將領一時無言。
她沉默回到了白桃花面前。
白桃花問:“怎麼樣?有什麼感受嗎?”
“太普通了。”
年輕將領喃喃:“我甚至看不出來,他們是突厥人。”
白桃花道:“普通很正常,平民都是普通人。”
年輕將領還在受衝擊中,她也學習了許多兵書和史書,只是沒有白桃花看得多。
她看史書的時候,很多戰役裡,主將都會下令斬殺平民。
看的時候,只是一筆帶過,因此也沒多麼深的感觸,她的主要關注重點,都落在了這場戰役雙方主將都用了什麼戰術,又是如何戰略規劃和指揮排程的。
因此,她也可以向白桃花提出斬草除根,斬殺這些牧民的建議。
可當親眼看到這一個個牧民都是再普通不過的平民之後,再下令,自然是不容易了。
從史書中學習到的戰略和現實中的不同,讓她迷茫起來。
“這和書上寫的不太一樣,大人,我不明白,”
白桃花也經歷過相同的困惑,因此她可以很快給出答案。
“小吳,在沒有來柳州之前,我們也是平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