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虜是一個矮矮胖胖的中年人,五十歲左右,滿臉的肥肉,他一進門就露出和善的笑容,樣子頗像寺廟裡供奉的彌勒佛。如果不是事先知道這人是大太監趙忠的弟弟,指不定真會被他所騙,誤以為他是良善之輩。
“小民見過使君,見過君侯。”趙虜態度也非常和善。
盧植示意他就坐,“我們可曾見過嗎?你為何認得我?”
“見過的,小民一年前去京師拜會家兄,曾見過使君。雖然只是遠遠瞧見,但使君姿容英偉,不曾忘卻。”
趙虜去年在尚書檯的確見過盧植一面,那時趙忠曾言,“此人有經世濟國之才,樣子你可記住了,輕易不要招惹。”
盧植身高八尺二寸,按東漢的尺寸,差不多是一米八八的身高,加之儀態不俗,當得起姿容英偉兩字。
“那不知你這次前來拜會,是所為何事啊?”盧植想探探這位口腹蜜劍的笑面虎到底有所打算。
趙虜當即起身,拱手拜倒,“我此來乃是為族人賓客們請罪,是文宇沒有約束好他們,以至於這三五年來他們侵佔良田,欺凌百姓。”
文宇是趙虜的字。
趙普不由眯起眼來,微微笑道:“如果天下的世家大族,豪門大戶們都能像你們趙家一般,那我們大漢可謂要太平昌盛了。”
“使君謬讚,文宇乃是依家兄日常教誨行事。自大人檄文發出,我就嚴令族人賓客主動把侵佔的地契交上來,依律需繳納的徵稅備好,只待縣衙吏從前來收取。可這些日子來不見吏從前去徵收。聽聞使君移駕鄴城,我這不趕忙前來請罪。”
趙虜這般態度誠懇當真像是大義滅親的義士。
“這麼說來,文宇倒是幫我省了不少麻煩,何罪之有呢?”盧植像是對趙虜一見如故,親自扶他起來,“快起來。”
趙虜借勢起身,然後從衣袖中取出一沓地契,誠惶誠恐道:“文宇近年有負家兄教誨,對族人賓客約束不嚴,以致他們竟然侵佔良田二十八萬多畝,著實讓我痛心。今天這地契我就交歸州郡所有。”
儘管事先猜到趙忠的族人賓客們會強取豪奪,卻不曾想,侵佔的土地數額會如此巨大。
盧植接過地契不動聲色,“那繳納的徵稅文宇也都備好了嗎?”
趙虜道:“已吩咐他們各門各戶準備只是不曾運到鄴城來。不過趙虜自知有罪,昨日得聞使君駕臨鄴城,已著人吩咐他們儘快運來,大人不必差人督運,不出兩日定然備齊。”
二十八萬畝良田,這個數字實在太大了,要知道除去魏郡,整個冀州也才收回一百四十多萬畝。僅僅趙忠的族人和賓客們在魏郡就霸佔了近三十萬畝,這是何等的囂張跋扈啊!
盧植強壓下憤怒,“那好,再等兩日我便遣人到趙府拉運糧食。還有一點,儘管你們趙氏的族人主動交回田地和徵稅,但過場還是要走一下的,縣鄉里的吏從會再次丈量一下土地,這點文宇可不要見怪。”
趙虜聞言一愣,不過隨即就回過神來,“那是那是,使君儘管吩咐吏從們辦事就行了。家兄一再叮囑,我等定要配合地方郡縣。”
與趙氏的第一次交鋒,就這樣波瀾不驚的發生在位居鄴城的太守府。
趙虜離去時的淡定從容讓趙普隱隱覺得有哪裡不對,可思來想去,竟然猜不透這大太監的弟弟到底要做什麼。
接下來的兩天,各縣鄉里的吏遵照盧植的吩咐,丈量了趙氏族人賓客的土地,與尚書檯戶部曹調出的卷宗對照之後,發現和趙虜遞交的二十八萬畝差之毫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