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人告訴他倆,不該說的話就爛在肚子裡,不該見光的東西就毀了,我們會設法保他們性命。”
孔韋愣了片刻,接道:“他倆的嘴好辦,但老夫怕的是恐怕封不死這口,老夫聽說,分水桐廬堤壩毀壞沖出祥瑞還死了個知縣,那堤壩是因有蟲害,那蟲又是蔡家飼養用來討好官家的。況且還有藥死災民一事,若那葉初回京述職,要求朝廷對兩浙的事案詳查,恐怕我們的腦袋就搬家了。”
蕭術鬆了一口氣,嗤笑一聲,“還以為你要說什麼,葉初?葉初不會詳查這事的,案子已結,他何必把這事翻出來給官家添堵,又堵了自己的升官路,他不是孫簡那種純臣。”
蕭術既如此說了,倒讓孔付二人將心放回了肚子裡。
只付滿眼裡冒煙,想起了一個清瘦卻傲立的身影,問:“還有雲家那小子呢?這回陛下竟也讓他回京述職。當時派的人竟沒把他弄死,還真讓他在兩浙掀起巨浪來了。”
蕭術搖了搖頭,推測:“雲家那小兒,可能連此事的緣由都不知道,畢竟他的目的很簡單明瞭——便是倒蔡!只是倒蔡。高秦這二人做事尾巴也不藏好,那李暘老夫特意派去頂事的,竟也被他二人輕忽。還想從剿匪上撈一筆,這下倒好,還給我們挖墳。”
“蔡氏一湮,高秦二人一去,兩浙這塊我們就沒人了,難道就放任他雲家在兩浙獨大?而且自古兩浙江南便是富庶之地。”孔韋皺了眉。
“現吏部不是我們能插得上手的,”付滿道:“轉運使和安撫使這兩個品級,我們倒是可以題名,還得由相公您呈給陛下。”
“只能如此了。”孔韋點頭。
二人都望向蕭術。
蕭術卻不吭聲,瞥視二人,半晌才道:“這回可要好生舉薦。”
孔韋和付滿齊點頭,連聲道:“省得。”誰會再舉任這種“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的官員。
於是,在羈押兩浙兩位大吏的詔書下去後,元宵節前兩日,蕭術遞了議本,吏部那邊也遞了議本,皇帝召見兩府近臣時,蕭術便提議應商量推舉誰去兩浙查貪墨一事。
這便是在提醒皇帝,新的兩浙大吏都定好了,等著您老做決定了。
皇帝斜睨一眼那兩議本,當著他們的面將這兩全給扔了。
眾人不知道皇帝是何意,只誠惶誠恐低著頭。
貪墨自是要查的。
皇帝拿起夏朝的奏本,又瞥見那份統計出的夏朝密遞回來的賬本錢銀,冷笑一聲,“查,怎麼不查?朕不是卿點了夏朝孫簡去查?還是說,你們之間有誰是那些貪墨大吏的後臺?巴不得再拉兩個人去掣肘?”
這話,一說出來,那幾位近臣雖面色還淡然,背上已在炭火烘烤之下生了汗,兩位起居郎可沒那麼淡然了,臉色驚變,跟著一齊跪了下去,“臣等惶恐。”
縱使屋內有暖爐,有火盆,但寒氣還是一絲絲從地上鋪的毛毯中滲入膝蓋。
沉默無聲。
雲固穩重道:“陛下,此處沒有他們的後臺,臣等均是為地方考慮,兩浙路大,不可一日無官長。”
“罷了。”皇帝動了動手指。
幾人這才起身來。
“依你們看,誰去轉運兩浙?”皇帝坐於塗紅漆鎏金鑲嵌扶手靠背椅,將手臂靠在裝飾有草葉紋雲繞寶座的扶手上,用手撫摸末端有圓形的金漆風頭,使勁個眼色讓陳讀將議本撿回來,卻並不開啟,依舊堆在一旁。
兩派誰都不想先說,萬一又觸怒了皇帝。
但蕭術居於首位,只好開口:“臣等認為,徽州知州段熙合適。”
“朕的天官以為呢?”皇帝靠著椅背上,懶懶散散發問。
“臣以為,應天府知府柯芹合適。”
“好,那便依你們,轉運使讓段熙任了,安撫使讓柯芹任了,這可合卿們意?下告身吧。”
“聖明天縱不過陛下。”
眾臣都告辭後,皇帝心中煩悶得緊,陳讀站在皇帝身後替他揉著當陽。
“雲七郎呢?”
驟然聽見這名字,李佑面露驚色,也從對案坐著停下筆的寧誼臉上看見了震驚,二人面面相覷。
陳讀也一驚。
但立馬回了話,笑著說道:“狀元郎在回京的路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