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昳還是彎下腰去,喃喃稱道:“陳王殿下。”
來人輕輕笑了一聲,“蔡翰林,本王與你許久不見了。”
先前門房拿進來的那腰牌是蕭家的,竟然是虛晃一槍?
蔡昳整日待在學士院,長目飛耳,對宮中的大小事情都悉知。
這陳王定是未經陛下傳召,私自進京,現還深夜來訪自家,若被人知道了,他蔡昳也不用安度晚年了,流放嶺南客死他鄉就是他的歸宿。
“本王原本在蕭家落腳,想見見翰林你,但你不來,本王只好自己不請自來,沒有打攪吧。”
“殿下駕臨敝舍,實令敝舍蓬蓽生輝,下官失迎,還請殿下勿怪。”蔡昳又做了一揖,冷汗一下從他背上冒出,陳王瞧他那樣吃緊,輕笑出聲,自去尋了個客座坐上,蔡昳亦步亦趨,跟在他身後站著,陳王食指敲著桌案小幾,二人之間無語以對。
有小廝進來上了茶,陳王抿了一口,心中惦念著“下官”二字,微抬了一邊的眉頭,嫌棄出了聲,“翰林,這茶,”
蔡昳連忙道:“陳王殿下,這是兩浙的顧渚茶。”
後又苦笑一聲。
陳王瞄了一眼蔡昳府上的裝潢,也不再說話,只是將茶盞放在一邊,恭維道:“蔡翰林是個清官啊。學士院那個地方就是難熬,但是玉堂向來是宰執貯備之地,下一任......”
話未說盡,蔡昳自是懂得,他趕忙接話:“下官已直逼耳順,當怡然養壽,天假之年為好。”
陳王見這話也拉攏不了他一般,直抒道:“這個時辰,蔡翰林定很好奇本王無旨意進京,又深夜造訪蔡府所為何事?”
蔡昳心道——你來的目的已昭然若揭,但他還得裝一裝,裝傻道:“殿下還請速離東京,下官對今晚之事定會守口如瓶。”
陳王道:“本王只是想知道,陛下身子如何?”
明顯醉翁之意不在酒。
蔡昳道:“今日早朝時候,陛下突發鼻衄之症,一刻鐘才止住。”聽到此,陳王一拍桌案而立,怒罵道:“太醫院的人都是廢物嗎?”蔡昳忙道:“殿下息怒。”
“小王還需要翰林幫小王一個忙,”
蔡昳低聲道:“下官不敢,陳王殿下有何事請盡管吩咐下官。”
陳王道:“陛下身子如此,蕭相等想上書請求陛下冊立儲君,依蔡翰林你看,朝中誰人能入主東宮呢?”
進入正題了,蔡昳滿頭大汗,拱手道:“殿下,下官不敢妄言。”
陳王暗罵這廝老狐貍,是不想參與進這立儲之爭。
“那本王換個問法,陛下昨日讓翰林隨侍左右時,是否透露了風聲?”
陳王從蔡府中出來時,臉色依舊黑沉,外面接應他的人是蕭倚,蕭倚一看他黑著臉踏上馬車,就知道這是沒有談好了。
來之前,知道蔡昳拒接了蕭家的書帖時,他就說,蔡昳這是要倒戈了。
學士院清貴,那些學士是讀書人中的佼佼,習的都是聖人言,換句話說,就是誰有德,誰身位嫡長,誰坐在大位上,就忠於誰。而且學士院的人一般也沒人動得了,都是陛下的茵席之臣,有句話說的是可以惹臺諫,但莫惹翰林。
禦史臺與諫院上諫參人還得寫奏章,走流程,但翰林不同,像皇帝喜愛的翰林,基本能做到日夜等待皇帝傳召,冷不丁在皇帝面前參你一本,夠喝一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