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鍾艾盤腿坐在蒲團上,裙襬鋪開如綻放的蓮,支著身體半趴在地上寫符,散落的髮絲被硃砂染成暗紅。
她出門拿的筆是一支紅墨水鋼筆,畫了100多張,鋼筆就沒墨了,筆尖在黃紙上拖出乾涸的血痕,像枯枝劃破雪地。一旁還有一盒硃砂粉,但硃砂粉需要混合白酒才可以寫字,她走得急,忘記了拿酒。
“到十二點還有點時間,我出去一下沒事吧?”鍾艾在一片寂靜中開口,一旁的破奴還在盡職盡責的撕黃紙,蒼白指尖掠過紙面,紙張瞬間變成整齊的形狀。
任誰也沒想到要畫這麼多張,一開始鍾艾的想法很簡單:一張符沒了,再畫一張不就好了!誰知道入陣就要這幾乎上千張符,滿地符紙組成詭異的星圖,在彩色玻璃光線下緩緩旋轉。
“沒墨了?用那個吧。”破奴放下手中的紙,指了指高案臺。
“用血?!”鍾艾有些震驚。
“對,用血,然後你可以讓彭小姐送一些紅墨水,這樣更節省時間。”破奴一臉平淡,又開始低頭撕紙,一大卷黃紙被一張張撕成符紙大小的長方形。
“再送一支鋼筆,這樣你可以和我一起寫。”鍾艾想到這,笑嘻嘻的掏出手機開始發訊息。
“我是鬼,寫不了符,寫了也沒用。”破奴笑的更開心,身上的鈴鐺突然發出招魂般的清響。
鍾艾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看破奴的眼神裡都是嫌棄,抓起硃砂粉往他虛影裡撒,紅霧卻穿透身體落在地上。這東西不是鬼麼?鬼不應該都是高冷、陰森嗎,怎麼眼前這個鬼賤兮兮的?
當然,除了那天被自己識破隱瞞的時刻。
鍾艾認命的起身,小心翼翼把那盒血水拿到了身邊,鋼筆吸取,又開始低頭畫符。
埋頭又畫了半個小時,彭閃閃親自快車跑去買的紙筆墨水才到,她髮梢沾著超速被查時急剎車的冷汗。
她站在紅線外大叫鍾艾的名字,聲波震得紅線嗡嗡作響,喜提彭同的大白眼。
鍾艾連筆都來不及放下,出門接東西,兩人眼神相對,鍾艾給了彭閃閃一個自信的笑,彭閃閃提著的心這才放鬆了幾分。
與此同時,彭同的遠洋電話終於打通,彭家父母慵懶的接聽著自己這個永遠精神緊張的兒子的詢問,他們在電話中漫不經心像聊八卦一樣開始講起當年的事情,母親的美甲正敲擊著香檳杯,發出催命般的叮咚聲。
鍾艾寫符寫的手抽筋,故意多說兩句話休息幾分鐘。
“你哥沒給你擺臉色嗎?”鍾艾關切的問,用沾血的手指將碎髮別到耳後。
“怎麼可能不擺,擺一上午了。“彭閃閃無奈的回覆,偷偷摸摸也翻了個白眼,睫毛膏暈染成烏鴉翅膀的陰影。
“你看他,臉色怎麼突然這麼黑。”鍾艾忽然感受到不遠處彭同的注視,一回頭,就看到彭同好似被人點穴在了原地,金絲眼鏡下的眼睛滿是血絲,一動不動的看著她。
“不知道,他剛打通我爸媽的電話,估計在專心聽事情。”彭閃閃偷瞄了一眼,發現哥哥的西裝後背已被冷汗浸透。小聲說道。
“好了,我回去繼續了,記住,今晚12點前這裡不允許任何人靠近。”鍾艾拿著鋼筆的手指向彭閃閃,再次囑咐了一番。
今天這件事一看就是個大工程,如果有人中途打斷陣法,害她重來一遍,她一定會發瘋。
“你放心,我家保鏢馬上到,保證晚上十二點之前這裡連鬼影都不會有!”彭閃閃露出自信的笑,她因為從小被忽視打壓,習慣性做事更縝密一些,一向非常靠譜。
鍾艾露出閨蜜間打趣的表情,伸手拍了拍對方的肩膀,準備轉身就走。
誰知她手上的鋼筆筆尖,忽然滴出一滴血,落在了彭閃閃的肩膀上,血珠瞬間滲進布料,在面板上綻放曼陀羅花紋。一瞬間,鍾艾感受到一陣寒風拂過,盛夏的上午,忽然有一種異常的寒意爬上她的面板。紅線突然繃斷三根,驚起烏鴉淒厲啼叫。
再一抬頭,她看到眼前彭閃閃的瞳孔忽然縮了一下,馬上又恢復了正常,但身體卻朝她倒了過來,鍾艾扔下手裡的東西,趕忙去抱,接住的瞬間聞到腐屍般的惡臭。
紅線被壓住,幾近斷裂,周圍在作陪的傭人們一擁而上替鍾艾分擔重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