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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章 搬離

第101章

鍾艾胡亂抹了把臉,潮溼的夜風掀起她毛絨帽子的兔耳,在蒼白的臉頰投下晃動的陰影。

她把自己裹成臃腫的毛球,踉蹌著撞開雕花木門,撲進床鋪時羽絨被掀起的氣流捲起案頭未合攏的書,紙頁嘩啦啦翻動著停在某一頁。

她將臉埋進帶著薰衣草香氣的枕巾,同時在心中大罵自己現在怎麼如此脆弱,明明拒絕他的是自己,為什麼哭成這樣的也是自己?

但不管她如何努力,眼睛卻好像和腦子斷開了藍芽,像個開了閘的水龍頭,怎麼都止不住眼淚。

指甲深深陷進掌心,卻在觸及枕下冰涼的翡翠平安扣時驟然鬆了力道——那是兩個月前她暈倒的時候,楚塬託人翻遍緬甸礦區找來給她報平安的禮物。

人總是這樣,明明不喜歡,也會因為對方離開自己而感到悲傷和蕭然,熟悉感的丟失有時候其實比戀愛的丟失還要恐怖。

尤其鍾艾是個無父無母無家無室的人,她的身邊只有這兩個人朋友和一個鬼朋友,因而此刻感覺更痛苦一些,她一邊寬慰自己,一邊在腦子裡想:好了,現在只剩下一人一鬼朋友了……念及此,悲傷再次湧上心頭,哭的更兇了一些。

窗外月下,枯黃的樹葉沙沙摩擦著窗欞,玄袍身影佇立在滿地碎銀般的月光裡。

破奴感受著她的悲傷,心口的悶痛讓他無法繼續回畫中休息,只能在院子裡來回踱步,腰間玉墜隨著焦躁的步調叩擊出細碎清響,不知過了多久,女孩的抽噎聲才被均勻的呼吸代替,他這才鬆了一口氣,消失在原地。

翌日。

日上三竿,鍾艾才悠悠轉醒,她凌亂的頭髮間粘著乾涸的淚漬,在晨光中閃著細碎的鹽粒。

眼皮腫的像核桃不說,還傳來陣陣刺痛,她伸出手狠狠揉了揉,起床隨意套了件起球的灰色毛衣搭磨白黑牛仔褲,最外面裹了件鼓鼓囊囊的白羽絨服,拉鍊頭在鎖骨處磕出淺淺紅痕。隨後像個殭屍一樣拖著腳步朝餐廳院子走,一路上,打掃院子的傭人們交換著驚詫的眼神,握著竹掃帚的手都放輕了力道,不時投來驚訝的目光,但看鐘艾那要死不活的表情,終歸是一句話都沒敢說。

鍾艾也無暇顧及其他人的想法,只想吃完飯去會客廳等問客,既然朋友沒了,總不能事業也耽誤。

誰知剛走到餐廳裡,她便看到了楚塬的身影,晨光斜切過他瘦削的側臉,在青胡茬上鍍了層淡金。

他正端坐在自己常坐的位置,面容也很憔悴,眼下烏青,嘴唇蒼白,骨節分明的手指正無意識轉著青瓷茶盞,杯底在紅木桌面劃出斷續的圓痕,看見鍾艾進門,眼睛卻還是亮了一下。

鍾艾站定在門口,和楚塬對望,半晌,還是楚塬先開了口:“學……鍾艾,我吃完飯就搬走,你別擔心我會糾纏……”他嘴上帶著一抹苦笑,看向鍾艾紅腫的眼睛。

鍾艾嚥了咽口水,喉間泛起鹹澀,點點頭,不知該如何回覆,她扯出一抹笑容回望楚塬那雙帶著紅血絲的眼睛,想開個玩笑做個輕鬆的樣子,但半晌沒在腦子裡檢索出合適的語氣,只能回:“我沒擔心這些,我知道你的性格,不會這樣想你的。”

一旁的吳阿姨聽到著對話似乎也明白了一些什麼,她深吸了一口氣,看到鍾艾的眼睛,拿出一個冰袋,無聲遞給鍾艾。

鍾艾接過,冰袋上的霜花在掌心融成蜿蜒的溪流,繼續拖著沉重的步伐朝自己的位置走,兩人再次靜默,傭人們都看出了他們直接尷尬的氛圍,端粥碗的手懸在半空進退兩難,都不敢抬頭,沉默的上了一桌菜,隨即全部退了出去。

楚塬覺得自己心裡有篇萬字論文想對鍾艾說,指腹反覆摩挲著筷尾雕刻的貔貅紋路,但腦子裡總是回憶起鍾艾昨晚寧可閉眼睛也不肯看自己的模樣,她的態度太過堅決,讓他這個視面子如糞土的人都無法再找到理由繼續用熱臉貼過去了。

其實昨晚有那麼一瞬間,他有些後悔了自己的衝動,但這世上……沒有後悔藥。

糖醋小排的醬汁在青花瓷盤裡漸漸凝結,楚塬問了自己一整晚,到底喜歡鐘艾什麼呢?初次見她,他在籃球場上打球,遠遠旁觀了她抓渣男的整場戲,那時他愛她的果決勇敢,愛她的聰明,當然……也愛她漂亮。

後來,他用盡心思製造各種偶遇,追到火車上,追到她家裡,甚至最後住到了她的家裡……瞭解越來越多之後,他愛她經歷了那麼多詭異的事卻依然昂揚向上的樂觀,還有善良、真誠……

晨霧在玻璃窗上凝成蜿蜒的淚痕,他就乾坐在床上想了一整晚,反而又把自己哄進了坑裡,如果鍾艾像那些貪心的人一樣對他含糊其辭,那還是她嗎?那自己還愛她嗎?

答案是什麼,他心如明鏡。所以他決定離開之前,一定要看一眼鍾艾。

鍾艾落座前把外套隨意扔在了一邊的椅子上,袖口掃過青釉花瓶,震得臘梅簌簌落了三兩瓣,坐下後一邊冰敷著眼睛一邊夾菜,楚塬也不客氣,兩人的銀筷不時敲在碗盤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楚塬看著她的眼睛,想問的問題到了嘴邊,最終還是一言未發,他吃了幾口就飽,隨即站起身,突然起身時帶翻的餐巾飄落在鍾艾腳邊,鄭重道:“再見……”他本想讓自己看起來輕鬆一些,但誰知話一出口,居然帶著一絲哽咽,氣氛再次沉重起來。

晨風捲著枯葉叩擊窗欞,鍾艾抬眼,看向他的眼睛:“再見楚塬。”

話音未落,楚塬深灰色羊絨大衣的衣角已掃過門檻,袖口金絲刺繡在逆光中閃了最後一道微芒,幾乎是逃似的離開了餐廳。

楚家的人很早就把他的東西搬走了,只剩下他的助理小於開著車等在大門口,跑車車輪碾過覆霜的青石板路,兩道水痕在朝陽下閃著細碎的光,終於,他接上了失魂落魄走出來的楚塬,離開了鍾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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