脆弱得好像有風一吹,他就碎了。
“阿……弟?”她在柵門的一頭,試探地呼喚那“影子”。
影子聞聲,抬起臉來,環顧潮濕的周圍,目光呆滯茫然。
終於看見發聲之人的剎那間,他乍然閃亮的眼眸裡撲簌簌滾下了一串晶瑩的淚。
“阿姊——”騰一下他撲上前,形狀漂亮但髒兮兮的雙手嘩啦抓住柵門的柱條,再抓住她手,俊得惹眼的一張臉擠在木柱中間,恨不能一下就卡出來,與她相擁。
池慕邊安慰他說:“阿胤不怕。沒事了。阿姊不是來了嘛……”拿著花重金換來的鑰匙邊開啟牢門,最後抱到了孤零零的他。
“你怎麼回來了?誰讓你回來的?”池胤哭哭啼啼問她。
池慕道:“你還在這裡,我怎麼能不回來?我們是一家人呀。”
“我問你,誰讓你回來的?琅琊那麼遠,你怎麼會這麼快知道家裡出事?”少年聲音顫抖,“誰把京中事告訴的你?你不要命啦?你會死的!”
池慕握住他瘦得變形的肩,拉開距離,看著他的眼睛,強顏歡笑:“家裡出事你不飛書給我,倒問起我為什麼來!”
“胤胤,你當沒當我是你親阿姊啊!你以為我不知道,我就會平安無憂地活著嗎?枉你書讀得那麼好,血脈相連的道理卻想不到。”
“在收到蘇誡哥哥的信之前,我就感覺心總絞痛,我還以為自己生了什麼毛病呢,或者,是你身體出現什麼傷痛,連累了我——”
“是蘇誡喊你回來的?!”池胤怒了,“他喊你回來你就回——”
“蘇誡哥哥的大名也是你叫的,”池慕敲了敲他腦殼,“身在囹圄也不能失禮,外翁是不是這樣教我們的。”
池胤氣咻咻:“禮,因人而生,視人而持,蘇誡他趨利避禍,見我們家出事便縮頭躲起來,豈配我禮敬!”
池慕替蘇誡辯解:“你怎麼能這樣說蘇誡哥哥,咱們家的禍事又不是蘇誡哥哥造成的,你不應該把暴君的錯牽連到他身上,你知道他有多難嘛!”
“君主荒政暴政已不是一日兩日,你是知道的,外翁近年來為這些事不知操了多少心,頭發全白——”
“外翁不在了,”池胤哭著,打斷了她說話,淚一邊流淌,嘴上一邊吭唧,“父親、母親他們都不在了……所有人都沒有了!!!”
“我知道。我知道。你別哭,不要怕,你還活著就好,你還活著就好……”她哽咽,想哭。
但她不能,她不能在一個已經破碎不堪的人面前顯露軟弱的一面。
她要堅強。
要用自己不那麼高大強壯的身軀為未經風雨的弟弟遮風擋雨,抵禦刀劍。
他們同胎而育,同日降生,是男女各異的兩個人,卻也是血脈相連的一體,是容貌相同的親密無間的姐弟。
但因她早一刻現世,爭著搶著做了姊姊,她便自願擔起了為長的責任,以命去護佑幼者安好。
她溫柔拭去池胤臉上淚水,“蘇誡哥哥沒有冷眼旁觀,他只是救不了那麼多人,你至今安然,是他周旋得來,你不要怪他好不好?”
“你就這樣信他?”池胤兩隻眼睛水汪汪,盯著她。
池慕斬釘截鐵:“信。就像我信你一樣,我們三個是這世上最好的,任何時候,我們都不能懷疑對方,更不能拋棄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