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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利劍歸來

三人相攜往後廳去,管家招人將宮燈點上,暗室立時亮如白晝。錢輅就著燈光再次細細端詳著眼前的韶年稚齒,不由慨嘆:“怪不得御封駙馬,廉小爺當真綠鬢紅顏吶。”

管家適時端來茶水,廉衡禮貌摒退他們,以晚輩之身親自斟茶,繞開這“長相女流”的話題,問了幾句雲南近況。

錢輅要講的太多卻一時不知從何說起,只就曹立本和尤孟頫還在雲南鞏固政績做一簡述,再大略說幾句盤踞雲南的前朝餘孽如何擾制云云,然後就品茶歇聽。

爾後老少接力。一個說三年一別,再見怎還是弱不禁風小病虎,一個笑一別三年官升的快臉黑的更快,周遠圖哈哈放笑,說他雖養長登州六十載,可出海捕魚的事卻沒歷過幾回,平素都是賣文賣字學以度日,這三年為了查清海運弊利和南來北往的貿易,天天沿海欽巡,為搜逮違運商船,有時不惜躲碼頭底、港灣裡數十日,風吹日曬也就愈來愈黑,可精神頭卻愈來愈足,因他對海運貓膩已愈發清楚。

老中少三人,閒話敘罷,廉衡針對海運幾大疑惑,迫不及待開始詢問:“殿下看管忒嚴,給您去封信難如登天。”

周遠圖:“你德才兼修,才能獲襄王爺這般護愛。”

廉衡聞言,再是一赧。

周遠圖和錢輅將他不經意流露的溫婉盡數捕捉,雖對“男色傳聞”亦有耳聞,觀此心覺一切倒並非空穴來風。周遠圖雖不似趙自培那般思想前衛,倒也淡然開闊,對此也只能暗暗搓搓眉毛不了了之。只是錢輅,這直筒子直男,心底一陣不齒,但大行不顧細謹,國是當前這花柳情不值一提。

廉衡:“海運一年,私販多少白銀到內陸?”

遠圖公顴骨微微聳動,比劃個“二”。

廉衡眉頭一攢:“這二後頭,怕不是以百萬為單位,而是千萬吧。”

周遠圖肅容點頭,深為痛惜道:“這還只是漳州附近各州府,上岸的銀,若將南海幾個港口,偷運數目加進去,恐怕更大。我朝一年稅銀才多少兩。”

“近年來浮動在四百萬兩左右。”錢輅亢聲接道,“光海運上岸的白銀就達幾千萬兩,可這大波銀子進來,率先進入巨賈手心。自稅法規定,丁門小戶、班匠稅銀一半鈔一半銀上繳後,窮苦百姓為那幾個稅銀,不得不用更多寶鈔兌換被奸賈囤積居奇的銀子。然後他們再削尖腦袋,將刮回來的寶鈔在自家典當行,強行兌換老百姓寄存首飾,更甚者,藐視枉法的讓老百姓八成稅賦交銀子,轉個頭就直接將多餘的三成銀子,中飽私囊,往來反覆,坑害的最終都是窮民。這一切除了推罪於挖窟窿生蛆的髒吏,更歸罪於不倫不類的幣制。”錢輅一番詞氣,令宮燈都亮了亮。

“成也銀子,敗也銀子。”遠圖公油然慨嘆,“老夫鑽營三年,終於明白錢大人當年何以當庭諫諍,亦明白了,小相公為何要殿試逆鱗。”

“積弊二十載,非一朝一夕能革,正因如此,我才要攀上襄王爺這條高枝兒。”廉衡赤條條道明目的,反叫在座二人顯得有些敏感。對其執拗於銀鈔原因,他二人不願深究,多不過子承父志。以是相視一笑,屏神再聽。“小子薄見,對於海禁,只有一字,破。”

“好一個‘不破不立’”,錢輅嚯然起身,亢聲道,“愚兄等的就是這話。雲南府三年,我多番與尤兄榷商,要將雲南下轄的二十多個府州的舊制一舉推翻,將那些歪門邪道的稅制、真假穿叉的寶鈔盡數撅燒,尤兄卻總以‘心急吃不了熱豆腐’攔阻,我就像被綁了雙腳的騾子。”

遠圖公見他愈說愈躁,捋了捋花白鬍須笑呵呵句:“都說駙馬爺是‘九條腿螃蟹,見誰都想鉗一口’,依我看啊,錢大人也是隻九條腿螃蟹,這還沒上任掌印呢,就想鉗了所有官。”

“我一貫性急,是非曲直非辯它個清清楚楚,貪官汙吏非叫他鋃鐺入獄。急躁在所難免,遠圖公如今知道了咱性子,以後就不要笑話了,我也不兜著裝斯文,怪累的。”

“錢大人分明個藻筆文臣,性子卻是個耿介武將。”遠圖公衷心褒讚。

廉衡抿笑接茬:“老先生評價到位,但正因錢兄這性子,才能作扛槍扛旗的循吏諫臣,但”,少年頓了頓再道,“錢兄還是不免急躁了些,比我這擅吃熱豆腐的小子還急。殿下三年前為何遣尤大人去雲南,並讓他主持大局,仰扳的就是他秉節持重、老成煉達,所以啊,我們倆還真不能過於冒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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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遠圖:“小相公所言甚是,即便戴罪官場,也得徐徐圖之。”

錢輅:“我也知道要徐徐圖之,可……”

“錢兄莫急”,廉衡截斷他話,“您就不想,殿下為何要將您調回京城,又將遠圖公調回,不正是為了在我倆激越之際,有個持重之人壓制我倆?!”少年說時心間淌過一條暖流。

“照你分析,殿下也覺得是時候該我倆清算戶部賬本子,跟他們細數子醜寅卯了?”

廉衡略略點頭:“小弟想了想,不論是海上私運白銀,還是內陸偷鑄寶鈔、私礦採銀,都是透過‘稅’來實現坑民攫利的,所以小弟先想,觀政個把月,再去十大稅關走一遭,摸摸‘稅賦’根骨,爾後再行定策。”

“屆時,為兄可否與駙馬同去?”錢輅神色切切,緊急徵詢。

“錢兄自然要同去捅馬蜂窩的,否則,殿下將您從雲南召回,豈非無意?!”

錢輅豪情一笑。

廉衡再道:“對了,日後見面,有頻無少,為防金翼監察和陛下疑心,亦防二位因黨爭傾軋,以後見面都在瘦竹園。二位從‘茗園’進去,就說只喝七仙女泡的太平猴魁,自會有人將二位帶到了境閣。這座茶糰子,堪比襄王府,鐵桶一般十分安全。”

二人聞言一驚。

顯然,他們既不知這高檔茶園是襄王府家業,更不知這茶園還有暗道通連。如今廉衡據實相告,足見信任,油然感動。

錢輅遠圖公適時恭維幾句明胤,多餘的話不肯多說,畢竟明胤身處日月爭輝的漩渦中,他們這些個直臣委實不想參入黨爭或奪嫡中去,但又委實感激明胤三年來的默而成之,儘管也想讓這位宅心仁厚、眼見卓遠的襄王爺登頂帝位,可皇家譜亂,由不得他們些外臣謗議,以是這些直臣,只能黏緊炙手可熱的駙馬,再由他滑不溜秋周旋於太子、襄王間。

如此舉措乍看不齒,但他們只圖做事,不惹人不黨附,這就成了唯一行之有效的辦法。

廉衡明胤深懂,是以從不多心。

之後三人就稅制再說了個把時辰,用了點簡餐,時交二更,方各歸各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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