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豪:“入冬後,運往古北口的十萬守城兵將的棉衣,也是你們縱火燒燬的吧?是為了欣賞邊境良將一個個凍死在冰天雪窖裡?”
當然不是。凍死官兵,只為引發軍心不穩。
柳飛聲色悽然:“柳心只負責傳送訊息,她什麼壞事都沒做過。”
秋豪兩道溫和的目光依舊犀利地盯著他,整個人不惡而嚴,施步正看眼他大兄弟不禁吞嚥口口水,打個寒顫。“抱月樓地下暗殿的松骨奴,那些乞兒丐僧,也是你們帶進去的吧?”
“我不是故意的,我們也不願這樣。”柳飛卸掉了渾身硬氣,痛心失聲道,“都是少主下的死令,如若不從,就不給解藥,柳心和一眾兄弟便會四肢厥冷、腹痛心悸直至呼吸衰竭。我們也不願意做這些喪天良的事,真的不願意,因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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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而你們利用騾馬市街、豬市口西街的糧檔,施捨些米麵糧油給窮苦百姓,以求心安,妄圖贖罪?!”
“我……”
“區區‘烏蠱丸’,不過些烏頭附子小蠱蟲罷了,就叫你們如此聽話?”
柳飛神色驚異:“您知道少主用的什麼毒下得什麼蠱?”
秋豪並未接茬,只抄直問:“你的話還未說盡呢。”
柳飛一臉喪氣,甕聲甕氣道:“我說,我什麼都說。即便不說你們也能查清楚不是嘛,但你們能答應我不為難我妹妹嘛?”見秋豪微微頷首,柳飛鏗言繼續,“烏叔是誰,廉衡是誰,小的真不知道。各分舵都是直接聽命於烏蓬少主,他只叫我們盯緊弘文館。三日前,少主叫柳心給我一封火漆密信,命我在三天後,也就是今日務必將這封信送到崇門老先生手中。但那日偏巧柳心在抱月樓遭人欺侮,一怒之下我領著手底兩兄弟跑去抱月樓,去教訓那幫狗賊,事後剛出樓門,便被大人們剿殺了。”
白鷂:“信呢?”
柳飛:“不在我這。”追月聞言,大鞭子又準備抽來,秋豪忙攔住她。柳飛也不閃躲,只將言繼續,“小的句句屬實。那日行動前,我怕有甚閃失,擔待不起,便將秘信給了手下馬能,叫他今日務必準時,將信交到崇老先生手裡。”
白鷂:“你可有私窺信件?”
柳飛:“有些事知道越少越好。小的們賣命盟裡,也是被迫,自不會幹私窺密信這種自尋死路的事。至於烏蓬少主,他從未露過正臉,很難猜出他身份。”
秋豪蹙著眉頭,緩緩再問:“你們可還有聯絡什麼人?”
“少主只叫我們盯緊弘文館。小的們分舵之間,都是各自為營、單線聯絡的,所以旁的一概不知。”
“你們如何傳訊息給烏蓬?”追月剛插問句,葉昶進來附秋豪耳邊低語幾句,秋豪清眸一抬嘴角微微一笑,叫他將人帶進來。原是被葉昶秘密劫持來的柳心,鑑辨出他是明胤身邊的六英後,主動要求面見世子。葉昶去請示明胤時,明胤菩薩低眉只盯著眼底宣紙,說了句“交由秋豪處理”。
秋豪深諳主子習性,因而在兄妹二人哭泣重逢後,瞥眼顧盼生輝、淚目姣姣的佳人,便語氣涼涼:“世子府從不借靠女人,姑娘不必降格相從。”
柳飛聞言便猜到了柳心七八分心事,攢眉看著她,柳心避開他目光,姣容悲慼:“民女自知身份卑賤,不堪入世子慧眼。可民女也絕非昧己瞞心之人,這幾年身處抱月樓屢屢傳遞殘民害物的勾當,夜夜驚魂難安。素聞世子宅心仁厚,懇請世子殿下施以援手,助我兄妹二人擺脫烏叔控制,民女做馬當牛,必報世子恩情。”
秋豪:“徒說無益,世子府從不借靠女人。”他口氣和緩眼神卻十分犀利。
追月嗤笑聲兒,眼角眉梢抖落著她特有的辣勁,硬邦邦道:“世子府從不利用女人,柳姑娘的心思最好寄放別處。”
“姑娘難道不是女子之身?!”柳心眉眼怯弱,渾身上下卻不乏韌性,將追月反詰原地,再掉轉目光看向秋豪,“還請大人容民女把話說完。世子殿下此番請民女來,無非是想探知少主身份,儘管他身藏暗閣,但民女自有辦法探清他真身。”
“呵,口氣挺小!”追月語氣譏誚,算是對她方才的反詰予以“回禮”。
“民女既敢應承,自家必有法子。”見秋豪有聽下去的意味,柳心看眼出聲喝止他的柳飛,思路清晰道:“少主會在每月的朔、望之日定期蒞臨抱月樓,屆時各家姐妹、廝役會去逐一上報訊息。每次各家走進既定房間後,會由侯在屋內的侍從矇住雙眼,經過長長一段暗道帶往少主所在的房間。雖說七繞八轉會使人暈向,但民女有信心,數月之後透過銘記方向和步數找到少主所在房間。不管他是隱匿於人群裡的哪位顯貴,亦不管他是前門進或是後門出,事後總也要下到一樓,不出半年,民女定將他找出來。”
“若是沒找到呢?姑娘難道會以死謝罪?”追月依舊是一句一枚利釘子。
柳心垂著扇睫,麗容哀婉言辭卻不乏銳意:“那又有何不可?!”她退回柳飛身邊,眼淚不由泉湧,“兄長,自小爹孃就告誡說‘一人作惡,千人遭殃’,您還曾立志要‘日行一善’,可如今,我們每月為那顆解藥,幹過多少昧良心之事,爹孃泉下有知又怎能瞑目。少主他們是虎,虎定傷人,若我們繼續為他們賣命,無異於為虎作倀。世子殿下國士無雙,若能相助於他扳倒少主,你我二人也就不必再受制於人。”
她的鏗鏘措辭和通明事理,倒讓六英略生敬意,不再只將她當個風塵女子看,而秋豪亦變更了心中打算。原本想透過廉衡勘破烏叔,奈何廉衡老龜難烹揉不爛搗不碎,若能勘破烏叔,廉衡自然也就勘破了,逆向破冰不失為一種方法,於是他擅作主張,答允了柳氏兄妹的棄暗投明,隨後命施步正將賴在府上的藥鬼找來。
這藥鬼眼眶極高,只好奇難雜症和只給看得上眼的人瞧病,素擅見死不救,本不是什麼合格郎中。但因施大草莽語言功底十分地薄弱,三言兩語竟令藥鬼誤會地兩眼直放綠光,叨叨著:“試新藥咯試新藥咯”直奔問詢室來。
秋豪臨出門時看眼喜眉樂眼的藥鬼,再次想起日前他眼裡那抹一閃而逝的驚疑和多餘廢話,忍不住再作盤問:“藥鬼,你真沒瞞我們什麼?”
“我怎敢欺瞞世子殿下呢。”藥鬼嘻喇喇句,推開秋豪直往柳飛身上撲。
葉昶看他餓虎撲食窮忙樣兒,忙攔身上前,堅介又不乏恭敬道:“少宮主,這是友軍,不可試藥。”
赤腳大仙掏了掏耳屎,糾起一隻耳朵問:“啥玩意兒?”
葉昶掃眼柳心:“友軍。”
藥鬼看眼柳氏兄妹,盯眼施步正,敗興欲撤,秋豪伸手攔住一隻腳已邁出門檻的大仙,低沉沉拋句:“可要主子親請?!”藥鬼聞言五官齊刷刷向右上方提拉一寸,整張臉扭曲的不忍直視。半晌後他挪回方方邁出去的那隻腳,一邊看病一邊拿腔拿調地嘟嘟囔囔埋天怨地,不消半個時辰,就查探清了同烏頭配伍在一塊的那味藥和那一條小小的蠱蟲究竟為何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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