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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對症下毒

青蟬掃視著眼前,成天到晚被禁足、老想著爬梯子溜出館的人,費解地搖了搖頭,徑自往藏書閣去。廉衡的顯閣緊鄰崇門的闔廬,館內常駐儒生,鮮少涉足此處打擾儒父清修,安謐靜逸的光景,伏閣埋讀的時光便顯得尺壁寸陰,轉瞬暮染煙嵐,小鬼在青蟬三叫吃飯的喊聲裡,方收起書卷。然他鯨吞顆肉丸子,噎得慌又急得喝了口白菜湯,爾後叼了個紅薯一聲“祖父我回家,明日請個假”就飛也似地跑了。儒生們都覺得他好忙,卻不知他在忙什麼。

青蟬一眾看著他不雅相,盡皆罷筷,直待他飛不見,一儒生拿起筷子,看著上首崇門,多嘴多舌道:“儒父,偭規越矩,毫無禮儀,您得約束他了。”

青蟬瞥眼該儒生,不溫不火道:“正人正己,不渡他人。”

果是敖頃的好兄弟,關鍵時刻,得幫著護犢。

儒生面損,看向崇門,崇門之字未予。可老人明白,他再約束,廉衡會急得將睡眠時間全擠掉。他將一天,永遠當成一年用。明胤亦明白這點,因而能不設限就不設限,讓他想做什麼儘可能能做什麼。廉某人自然揣摩到了這點,以是愈發肆無忌憚。

葫蘆廟,施步正悄無聲息蹲槐樹上,對廉衡懸懸而望。甫一瞧見他身影,草莽大氣始出,嗖嗖落他身前。草莽懼怕廉老爹,大抵是受了廉某人傳染。小鬼瞥眼受驚的九尺大漢,吃吃一笑,將懷裡藥包遞給他。施步正猶豫三番才接過手,嘟囔道:“這事有點喪良心啊。”

“你願意右相扶持太子?”

“當然不願。”

“你主子都裝不知道了,你還扭捏什麼?”

“可這事,好好一相府小姐,我們這……”

“放心,解藥不日上門。”

是夜,相里萱毫無懸念地飲下了獨步天下的施步正,悄無聲息投了藥的茶。

是夜,廉衡當著廉老爹的面,有心無心逗了逗小大:“小大,兄長給你招個入贅女婿好不啦?長得忒好看,著粉則白,施朱即赤……”小大難得敢瞥眼他,氣鼓鼓跑開。廉遠村信他有鬼,以是並未理會。

翌日午後,蠻鵲依約來到“聽雨苑”,未說出口的話被廉衡直截了當攔回去。“你已答應了我,便不能反悔。”“可是,公……”“你會入住弘文館,從此安心讀書,信我。”“我信,可是我……不行公子。”“我自有雷霆手段,別擔心。”“會給您招麻煩的。”“我廉某人麻煩多了去了,從未嫌多。”蠻鵲埋首,滴答掉出一顆淚卻悄悄蹭去,“蠻鵲何德何能。”

廉衡嬉皮一笑:“說過了。”

這沒羞沒臊的輕浮話,也就廉某人敢光天化日,說得那麼娓娓動聽。

赭日當空,風清雲淡,“聽雨苑”沒雨可聽卻有琴箏可聞。唐敬德領著賦閒在家的相里康,迤邐而來時,廉衡就知道:沒膽跟兄長提議來聽雨苑賞曲的相里萱,絕對會悄悄跟來。一位酷愛音律的閨英闈秀,怎肯錯過他這位被唐敬德胡天亂侃的軫琴高手。好在悄悄單行,機會正好。

而特意調換了太醫院值班時辰的陸啟仁,匆匆趕來時,正巧同面戴素紗、手執紈扇的相里萱在曲徑交匯處正面相迎。相里萱禮節性避讓,陸啟仁君子還禮,非禮勿視地側身離開,望畫亭去。相里萱略略抬眸看了看面前人背影,聽著湖心深處的畫亭傳來的琴音,不自覺一步步踏上湖廊,望畫亭靠近。

暗中潛藏的施步正撓撓腔子,幾經猶疑,終向盈盈挪步的相里萱足底飛去顆小石子,力道有重沒輕,相府小姐自然被直接送入湖中。草莽看眼落水人,良心不安地單手遮住眼。當此時,正與相里康互通臺甫的陸啟仁,聞得相府丫鬟呼喊聲,瞧到水中掙扎的倩影,直接奔作離弦之箭,跳入湖中。這類救死扶傷的郎中,跟正在房內認真鑽研、如何一鍋藥癱春林班上下幾百號人的藥鬼,品質雲泥霄壤。

相里康辨清丫鬟後,大驚失色,喊了聲“萱兒”亦踉蹌奔去。唐敬德望著湖中湖外一干人,抬手就給廉衡後腦勺一下:“爺為何要夥同你,幹這麼蠢的事。”

廉衡:“為她將來,不被攪進戰火裡。”言訖,亦大驚失色地望人群奔去。

陸啟仁將相里萱救上岸後,出於醫者本能,未及考慮,先將相里萱吸入肺腑的湖水擠壓出去,方讓相里康抱著相里萱直奔相府,心懷鬼胎的廉衡唐敬德攜著懵裡懵懂的蠻鵲,假模假樣跟去相府表關心。藥鬼的醫技毒技,陸啟仁自然望塵莫及,因而他在探脈時,雖覺有異卻難以名狀,又不敢抓著相府小姐腕太久,末了先開了副祛寒祛邪的藥。直待柔心弱骨的相里萱驚魂甫定,一眾方在相里康的再三言謝里打道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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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上,唐敬德已懶問廉衡,後招是什麼了,只兀自靠緊車廂壁,慨嘆著“交友不慎”。

未出兩日,風寒漸好的相里萱,開始有些不思茶水。

而悶房裡鼓搗折騰近兩日的藥鬼,終於跑去了春林班聽曲。逛逛悠遊間他將上下三層香案裡的薰香,皆換成他自制香片,嫋嫋香菸一縷一綿,同一園子的言笑嘻怡和潑聲浪氣攪和在一起,根本無人察覺,直至次日晨起,一個兩個渾身疹子奇癢無比,人們才驚覺,花柳病?瘟疫?玩弄小唱特有病?滿園子吵吵嚷嚷、驚慌驚忙的嚎叫聲裡,曠學的廉某人好巧不巧地跑來尋蠻鵲,蠻鵲未及推他出園,廉某人脖頸上已然染上了疹子。傳染如此厲害,順天府尹自然得包圍了春林班,一時間風華無雙的春林班成了人人避怕之地。春林班老闆梁班主,無奈之下只能望大內去信求救,自個則領著人到處撒“避瘟疫藥幹散”;而樓外人,不是圍著春林班裡三層外三層地“設醮除疫鬼”就是到處“打醋罈”,短短三日朝天街到處瀰漫酸醋味。

足見藥鬼狠起來多麼的天誅地滅天打雷劈。

雖說這手段,有些過頭,但不如此,藺貴妃不知會嚮明胤提什麼條件,不如此,玩弄“小唱”“契弟”的風氣只會日益高漲。

遭罪三日,世子府馬車才將廉衡、蠻鵲強行接出園,這令大內一籌莫展的貴妃娘娘,將目光迅疾轉向世子府。是夜,汪忠賢就捧著皇貴妃信牌,來尋明胤交易。明胤並未接見這位大太監,而是由秋豪領著直接去見了藥鬼。汪忠賢捂緊口鼻,踏進房門先望藥鬼屋裡瞅了瞅,甫一瞧見滿臉疹子、躺榻上紋絲不動的廉衡、蠻鵲時,“哎呦”一聲驚忙退出去。

汪忠賢:“還請藥先生出來同咱家說話。”

藥鬼黑著臉走出來,粗聲粗氣:“有話快放。”

汪忠賢嗆一鼻子灰,雖不舒坦,但知曉這些舉世高人皆有怪癖且不買官賬,輕咳了聲,捂著嘴巴尖著個公鴨嗓道:“不知藥先生,將他倆治得如何了?”

“明兒就好。”

“哦?”

“你在質疑本仙的醫術?”當此時,榻上裝死的廉某人心說,仙是我,你是鬼,別竊取我藥仙名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