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觀全域性,無疑,這是一個女子的房間。只是屬於誰,她沒興趣知道,畢竟與她無關。
她唯一確定的是,這地方是面前這個人的。
她的目光打量都落在紅衣傾城的男子眼裡。他眼中帶著期盼,緊張,還有一絲絲不易察覺的自豪。就在這時,他一直看著的人卻瞥向他,問:“我睡了幾日?”
思緒中有錯愕閃過,口卻快於腦子,答道:“今日是四月三十了。”
他等著她問的東西,偏偏她沒有問他想知道的東西。他所求的東西,或許是並非她所求的東西。沒事,總歸,他會讓她明白的。
她驚了驚。這就是說已經過了四日了,她沒想到自己竟然會昏睡了這麼久。她在想,不知幽韻是否安然無恙。那日她與她一起去,如果她失蹤,她一定會被花瀠泓她們抓住,至於命還在否,她也不敢斷定。這一刻,她忽然想,若是幽韻出了什麼事,她絕對不會饒過她們。欠人的,總該是要還的。只是,時候未到。
腦裡還在想這事,梅容宇便風風火火地傳了膳,桌上無數山珍海味,皆是他用心專為病人而備,下人們都是跪在地上,一臉驚惶,深怕這菜有什麼差錯。他細道,“霜兒,先喝點這粥,你現在身體正虛著,可要多吃些。”
他這一說,她忽然覺得肚中空空蕩蕩,的確餓得不輕。就著他的手,她也接受他喂她。沒有什麼比吃更重要。男女之別,其他什麼複雜的東西,她早已拋到了九霄雲外。只有活著,才能做很多事。只有吃好,才能有力氣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用完膳後,窗柩之外夕陽西斜,霞光綿綿,美輪美奐。梅容宇扶著她去賞了夕陽。他特意帶她去坐了鞦韆,讓她能在上面,自由自在搖動,愜意非常。
白霖霜望向山邊斜陽。人生經歷不同,所看的景感受也不同。從前她與別人賞夕陽,多的不過是壓抑和惆悵,偶爾能有幾分心悅。此時此景,她忽然有了別樣的感覺。腳下輕輕晃動,恰好沒扯到傷口,她在想啊,人生就如同這太陽東昇西落。每一個輪迴,有熱烈,有低迴,有遮蔽,有通暢,可自始至終,它都會從頭開始。不管過程如何繁雜往復,終究逃不過一死。活的方式有很多種,為什麼會要選擇最艱難的一種?
她不敢愛,也不敢恨。這一刻,她忽然真正想通了。以前迷惑的只是自己的人,如今該明白的,應該是自己的心。
遭此重創是她識人不清,可她一直都真誠待她。如果這是她的選擇,她無權干涉。她有她的信仰,她也有她的選擇。山水相逢,見君不識。從此,兩清。
想清楚後,她才看了看四周的景緻。一座座的黃金雲亭完美佇立,將梅逸殿襯托得無比奢華恍若金窟。層層疊疊的建築復古景美,佈置整齊,莊嚴肅穆,一股古樸魔力沖天而來。
最令人難以置信的是,如今四月底,正要至五月,滿地的梅花足足蔓延了幾百裡,肆無忌憚地盛開,舒展著芬芳,將這一群黃金屋包羅在內,唯美夢幻。比之上次與公孫青寒墜的回頭崖之景絲毫不遜。還頗有一種欲要爭其芳豔的氣勢。
她也明白了,為何梅容宇身上會有那麼濃烈的梅香味。這也是她能很快認出他扮艾涵身份的重要原因之一。清香入骨,難以去除。即便他有意隱藏,卻還是沒能完全把破綻遮去。
“喜歡這裡嗎?”梅容宇輕飲著石桌上的茶水,輕輕笑凝視著坐在鞦韆上的紫衣女子。從前他便幻想過這種生活——她坐在鞦韆上,他為她推鞦韆,所以,他專門置了鞦韆在這。雖不知是不是用得著,但那不是關鍵。如今見她在上面眼中含笑,溫柔寧靜,歲月無憂,便足矣。
她歪了歪頭,一雙明媚純粹的雙目似天真無邪般睨著他,臉上的繃帶也透著絲絲俏皮勁,“喜歡!”
她欣賞梅花高潔傲岸,清香撲鼻,嫋嫋入眼不惜捨去,也欽佩好感他竟能讓這百里芬芳馥郁奇異綻放光澤。不問花的主人是何品行,只觀花本身何種秀色。人與花始終是要分開賞的。
男子眉眼微醺,硃砂誘人鮮紅,像極了上好紅果鮮潤任人採擷,“若是喜歡,以後,就住在這兒如何?”
女子眼中有一瞬的停滯。她無比清楚這話的意思。然並非同道中人,並非心上之人,這種輕易許可,不敢從。她晃了會神,不無逃避,“天下之大,總有一處是我的容身之處。可是,你這兒,絕對不會是。”
她不會給他任何希望,也不會費盡心思讓他捉摸不透。是非孰過,誰給誰與,無非過眼雲煙。謀是謀,那些違背心事,背離原則的東西,她不會去做。
梅容宇的手顫了顫,“我已經決定了。這次,我既然將你帶來了梅逸殿,便是決定要與你成親的。霜兒,我不管你是否還記得從前,我不管你是否還有前世記憶,我也不管,你現在有沒有喜歡上別人。從你進入梅逸殿這一刻開始,我就不會放你離開。從一開始,我也沒打算放手。幼時,我對你說的話,從來都作數。如今,即便你不願意,我也會一意孤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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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是對我有心?”他眼中希冀未碎。他不恨她曾經站在他的對立面,他不計較她曾經心不屬他,他不論她是否對他有過一絲心動。他如今所要求的,就是她能在身旁相伴。縱使違背了她的心,違背了她的意,縱使他過於強求。他要的,都只是一個她。
感情若是太過奢侈,無情久伴尚可追尋。
腦中閃過無數個鏡頭回旋,終是歸於平靜。她竟不知,還有前世的說法?如果人有前世,她不知他竟會記得。多半是個荒謬之論。她也不知,他對她執著至此?如此說來,他是打算將她困在梅逸殿了?她抱負不止於此,也不會在此。思緒裡無數情感翻湧,迷惑,驚訝,無奈,卻獨獨沒有喜歡。
不喜就是不喜。再是逼迫,就有了一樁恩怨。恩怨糾葛,來來回回,造就了孽緣。世人都太過執著,太過感性,最後將自己逼入絕境。
她驀然冷了臉,“你這是不打算放我走了?”感恩是一回事,束縛又是另一回事。她最不喜諸多束縛。如果步步緊逼,她不敢保證她能冷靜如初,沒有反抗。雖說現在的確沒有什麼優勢,可機會與希望需要尋找和創造。
手中茶杯緊握,如三月桃花妖媚的眼失了顏色,“我不會讓你從我身邊離開了。你喜歡也好,不喜歡也罷。成親之事,就在你傷好之後。”
話語落下,就化作一陣清風遠遠飄去。他害怕看到她眼裡的不悅反抗,害怕她眼裡的冷笑自嘲。他是天下人人懼怕敬畏的梅逸殿殿主,卻只是因為她,他覺得這殿主之位,這滿身尊崇,也不過如此。可是他不會再讓她與那人有見面的機會,他不會讓她,再有一次機會,讓那人從他身邊搶走她。
那日之後,兩人之間氛圍不再像之前那樣和諧。她該吃得吃,該睡還得睡。旁邊小丫鬟不時在她耳邊細數:
“奴婢從未見過殿主如此待一個女子。想必,殿主一定將姑娘捧在手心,十分愛護。”
“殿主這幾日已著人準備成親事宜了。奴婢還是頭一次見他這樣,凡事親力親為,就深怕不合姑娘的心意。殿主對姑娘的心思,奴婢們可是再清楚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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