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熙又給周遊斟了一碗茶，“血肉之靈的身體結構本就是一個供養迴圈的關係，靈魂想要紮根在身軀上，就需要指揮身體汲取足夠的營養，並給予一定的生存思路。身軀想要活動，就需要大腦來指揮。如果靈魂覺得身體不適合自己紮根，它會選擇寂滅。故此，身體如果也察覺到了這種變化，它也會放棄生存。也因此會有一些生靈，選擇為靈魂開闢新的道路，脫離身體的限制。”

“你說，到底是靈魂使喚了身軀，還是身軀使喚了靈魂？”

周遊沒有去回答這個問題，因為這和雞生蛋還是蛋生雞的話題近乎一致。

“人的身體很複雜，有時候明明是一體，卻又互不干預。”

“身體之中，心又為君王。正常情況下，一個人的心是永遠不會誕生疾病的，如果有，一定是生活的環境出了問題。”

沐熙微笑，說著一些自己的想法。

周遊頷首，他比較認同這個觀點。

就算一個人靈魂殘缺，甚至靈魂寂滅，他的心依舊可以讓他的身體處於活著的狀態。

沐熙繼續道：“當聖仙體成型的那一刻，就是開啟所謂的慾望缺口。這個缺口一旦開啟，就會誕生不可控的危機。仙帝當年生命力極其旺盛，所以他在成為紅塵仙之後，又到處征戰，一直到開闢仙域，依舊無損。當察覺到身體不對勁的時候，就已經覺得有些晚了。”

周遊聽明白了，“所以，即便是我成為紅塵仙，也不會第一時間出問題對吧？”

沐熙頷首，“理論上是如此，但你的生命似乎有些不正常。以你的實力，你的生命力不該這麼孱弱，理應非常旺盛才對。”

周遊回道：“我做了一些事情，損耗了一些。”

一些？

沐熙注視了周遊一番，微微一笑，“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我能夠給你提供的建議就是，不要貪圖聖仙體。如果你有不得不擁有的理由，去應對仙域的那些大清洗的招數，就一定要做好隨時離開仙域。比如儘快前往虛空星海，掠奪資源。”

“據說，踏足那一步的時候，你會從自己的身上看到一個東西，這個東西就叫‘桎梏’，這桎梏的存在，就是在限制身體的大肆索取。”

她隨後又言，“不要妄想靠自己的理智來駕馭自己的身軀忍住飢餓，飢餓會令一個人不受控制的發瘋，你很容易將自己身邊的人吃掉。”

聞言，周遊不由後心發冷。

吃自己身邊的人？

沐熙輕笑，“人之所以不再吃人，只是因為在神時代的時候，一些有先見的人族先賢就已經將‘人’從人族的選單上刪除了。若是在更久遠的蠻荒時代，人吃人是非常正常的。”

周遊頷首，“我記下了，今天很感謝你為解答這些問題。”

沐熙搖頭，“用不著感謝，只能夠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吧。”

周遊站起，“你要出去看看嗎？”

沐熙笑道：“不必了，能夠在這個時候還有人前來說會話，倒也算是我這罪孽一生最後的慰藉了。”

她抬手將兩個茶碗默默的放在石桌右側，又將茶壺擺正，動作非常的細微。

做完這一切，沐熙雙手交疊在身前。“你還有疑問嗎？”

周遊想了想道：“為什麼會將你們囚禁於此，而非是放逐？”

沐熙微笑，“或許是因為罪惡還達不到那個地步吧，也或許是想著有一天還可以拿我們當談判的籌碼。”

周遊點了點頭，“謝謝。”

他素來是個有禮貌的人。

沐熙緩緩閉上雙眼，“你未來的道路已是夜幕降臨，將無人再為你點燈引路。是達成自己心中所想，還是如仙帝那般半途而隕，也將再無人可以幫助你。因為那條路，已經延伸向一個不屬於我們認知的層次。”

“一個更高的層次。”

周遊拱手，“我記下了。”

山洞內漆黑一片，橙色的光已完全隱去。

沐熙失去了一切生命的特徵。

這是一位仙王，最終被封印之法耗盡了仙魂之力，也耗盡了所有壽命。

就如她最開始說的那樣。

那一片茶葉是最後的一片。

如她的生命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