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你看我這記性,我忘了告訴你了,我的腿啊,在老早前就好了,還得多謝你年年給的錢呢。”
什麼忘了告訴,他就是故意瞞著她。
只有這樣,她才能永遠懷著愧疚,被他死死拿捏。
而如今,她回來了。
帶著所有記憶,帶著所有虧欠與仇恨,回來了。
“姐,結婚小佳想要四大件,就是洗衣機、電視、冰箱和錄音機,還想要二千塊錢做彩禮,你也知道我這腿這個樣子,人家要的多點,咱家也不好說什麼啊,你看……這錢你什麼時候給打回來?”
小賣部門口的話筒裡,宋寶河的聲音清楚的傳出來。
握著話筒的宋蕊,伸出另一隻手看了看,面板白皙細嫩,還沒有因為經久的操勞而關節變形。
她真的回到了年輕的時候。
話筒那頭,宋寶河沒聽見她的回答,有些著急的道:“姐,你不會是捨不得錢了吧?我知道這幾年我一直是你的拖累,如果我的腿沒被人打斷就好了,你也會不至於這麼辛苦。”
“姐,你要是實在捨不得,就算了吧,大不了我就不娶媳婦了,咱媽咱爸雖說一直盼著抱孫子,但誰讓他們兒子沒用呢,我……”
“好。”
宋寶河長篇大論的賣慘被一聲好打斷。
宋蕊定了定神說道:“你能明白是自己沒用就行,那娶媳婦的事就算了吧,你這樣的娶媳婦都費勁,更別提以後養老婆養孩子了,你還是自己一個人比較適合,宋家也沒有皇位需要繼承。”
宋蕊說完,也不管宋寶河反應,率先掛了電話。
從兜裡摸出一角錢遞給小賣部的姜姨,她腳步加快往家裡走。
身後的電話又響了,宋寶河又打了回來。
姜姨喊她聽電話,可她沒再回頭。
一路上,她眼睛不停,把這趟街來來回回的看了個遍。
回來了,她真的回來了。
回到了九零年,她二十四歲的時候。
這時,她剛剛結婚五年,女兒楠楠也才四歲。
她還沒有錯的離譜,沒有為了那些白眼狼搭上自己一生。
她還有機會,做一個好媽媽。
宋蕊眼睛酸到幾乎落下淚來。
她加快腳步,奔進曾住過許多年的家。
推開門,小小的廂房狹窄昏暗,屋裡的擺設也破舊不堪。
但這都不重要。
宋蕊走到炕邊,看著熟睡的女兒,瞬間落下淚來。
她的女兒,她的楠楠,好好的在炕上睡著。
瘦弱的身子散著奶香味,手腳也因為屋裡太冷而有些涼,衣服上還打著補丁。
可她安安穩穩的睡著。
她還沒經歷那麼多不可磨滅的傷痛。
宋蕊抹了抹淚,把身上的舊棉襖脫下加蓋在她身上。
自己轉身出去,抱了堆柴火回來。
她是對不起女兒,但同樣也有很多人對不起她。
孃家、婆家,一群豺狼環繞,恨不得把她骨頭渣子都敲碎。
這輩子,她不可能再退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