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應該也從那袖中草紮進腿裡的深度,料出關闍彥的內力之深,殺人滅口的念頭瞬間偃旗息鼓,他掙紮著要起來,只想要逃走。
可關闍彥已經朝他的方向快步而來,明擺著他已無活路。
此時波折又起,關闍彥聽到耳後傳來一道鏗鏘有力的聲音,他回身而去,發現原先跟只木頭站樁似的魏鬱春,不知什麼時候暈倒在地。
緊接著馮巧兒急迫的哭音響徹鄉野——“姐姐!巧兒知道錯了!你不要再生氣了!你也不要嚇唬巧兒了!”
關闍彥的氣息凝滯起來,腳步一隻要向前走,一隻要往後挪,處於兩邊為難的僵持狀態。
他自認他的反應速度並不慢,可當他眼神重新回到黑衣人的方向時,卻已經看到那人逃之夭夭的狼狽背影。
“壞了……這是偷雞不成蝕把米了,他反倒看到了我的面目,假以時日,恐怕會報複回來。”
“還有,這南禺偏僻的古溪村,何時出過身手如此雷厲之人?實在怪異,恐與先前偷襲我的人難脫幹系。”
“但……”
關闍彥控制住想要追上去的腳步,硬生生將腿腳的方向掰了回去,他看著不遠處哭哭啼啼的馮巧兒,和不知是否有大恙的魏鬱春,長嘆了一口氣,心中想道:“罷了,救人要緊。”
幸好他方才的目光追著黑衣人沒放,還注意到了那人後脖頸銜接發際線的地方,有一團黑色的胎記。屆時若此人真要報複回來,他也好提前做好應對的準備。而且他也不是特別擔心自己會受到傷害。
主要是他如今寄人籬下,總不願自己扯上的髒事殃及了池魚。
關闍彥垂眸,終於得出個艱難的結論:大不了早點離開這戶人家,風餐露宿也好,內傷未愈也罷,叫家境貧困者因他受累是萬萬不可行的。
反正這戶人家也不是特別歡迎自己。
關闍彥撇下愁思,快步跑進閃爍著微光的小破廟。這時,馮巧兒才明白原來這男子早就守在了這裡,應是同姐姐一起來尋她的。
馮巧兒那尋日看他如看野狗的眼神在此時大變特變,她急不可耐地囁嚅著嘴,卻突然想起來自己還不知道這最後一根稻草的名字。
語句翻滾百遍,她終是尋到了法子,扯著關闍彥的袖子哭喊著道:“……哥哥……求求你看看我姐姐怎麼了!”
關闍彥的眉頭微微上揚,心中驚奇這不可一世小丫頭片子居然還有求人的時候。
若是情況不緊急,他還挺樂意揪著她的把柄,逗逗她,好把這些天在她這邊吃的沖天炮還回去。
他沒將腹誹之言表露在外,並且在馮巧兒恨不得病急亂投醫時,就靠著魏鬱春的臉色估摸出了個情況。
在馮巧兒求助後,他蹲下了身子,拿手去探魏鬱春額前的溫度,滾燙無比。隨後又摸了把她的手臂,又似兩極分化般寒冷徹骨。
這下算是徹底確認,魏鬱春是受了風寒,發燒了。
“你這小鬼,看你下次還敢不敢和你姐姐慪氣了,”關闍彥轉眼就看到馮巧兒快要破碎的表情,又嘆了一口長氣,信手拍了把她的腦袋,算作私人洩憤。但他面色平靜,說起話來有長輩的氣度,叫巧兒只以為他是在責怪她方才和魏鬱春鬥智鬥勇的事情太過分。
馮巧兒聞言,眼睛又掉了兩串黃豆子,顫顫巍巍地抽噎:“我再也不了!我再……再也不了!再也不了!”
“這還差不多,回家後好好和你姐姐道個歉。”
“所以我姐姐還好嗎?她……她到底怎麼樣了?!”
“放心吧,今日暴雨太大,你姐姐為了尋你也顧不上好好打傘躲雨,冒了風寒,恐又因為你的事情被氣著了,急火攻心就暈了。”
“等我把你姐姐扶好後,你就背上你姐姐的身子,我一起把你們兩個揹回去。”
關闍彥把手裡的傘塞到馮巧兒的小手裡,然後一邊交代一邊轉過身子,把魏鬱春的雙臂擱在自己的肩頭。
“你一個人背兩個人?!好像疊羅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