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確得回來看看他們了,今日順路,是個絕妙的機會了。他勉強收斂讓他透不過氣的趁他感,囑咐魏鬱春:“此山坡度不小,沙石居多,也沒有好路能走,上去的時候扶著點樹。”
魏鬱春聽著他因為一整日不怎麼開口而變得嘶啞的嗓音,錯愕間“嗯”了一聲,然後生澀地補了一句“謝謝”。
看著關闍彥那副快要碎裂的樣子,她覺得可憐,以為他還因為昨晚的事傷心,也心想她還未給他回應,如此拖延別人的時間是不對,可她真的糾結,說不了答案,便大發慈悲主動和他說了話,權當安慰了。
“你對這座山很瞭解嗎?”
她的語氣很淡,讓人聽不出生澀的意味。落在如今情緒低落的關闍彥耳裡,不像是關照,倒像是一種懷疑。懷疑他暗藏城府,又對她做出什麼不利的事。
如此,他就更不能說這山中葬送上千亡魂的事了,深更半夜的,甚是陰寒,說出來豈不是更像是蓄意恐嚇了?
他蒼白一笑,只是搖搖頭,啞聲道:“別擔心,有什麼事,我護你。”
魏鬱春察覺到二人之間話不投機,她便識趣地不往下聊了。
關闍彥對這座山還算熟悉,他領在前頭,帶著魏鬱春向上趕路,他一邊走,一邊緊緊抵著掛在腰間的長劍,一副嚴正以待的模樣,被月光斜斜映下的背影充滿了安全感。
他接收密報來南禺前,就曾先行測探過有關此處的地形,以及預判種種突發情況,其中印象深刻的便是,南禺的群山谷常年陰濕,濃霧將谷下地熱緊緊包裹在山谷裡面,孕育著一種毒蟲。這種毒物喜濕熱,一旦山谷暴雨,氣溫驟降,盡數退散,所以他上次逃離此處的時候未曾碰到那些東西。
這毒蟲雖然長得怪異可怖,但毒力卻不大,甚至連行動能力也很差,只會在地上隨意走爬。即便再眼瞎,被咬了或是刺了,也只要提前準備好藥材,就能將問題迎刃而解。所以他在出發時才會去藥鋪備藥。
至於他為什麼沒把這種重要的事告訴魏鬱春,不過是因為覺得沒必要,畢竟有他在,那些小東西根本沒有機會碰他們任何一個人一根汗毛。甚至那些藥材也不是為自己準備的,而是以防萬一,留給魏鬱春應付意外的。
他還是一如既往的自信。
而且,女子不是都特別討厭蟲子這種東西?他記得魏鬱春也是很厭惡的。那他幹嘛要自討沒趣,讓別人一路上提心吊膽,本來就招了人嫌已經……反正那些毒蟲總歸沒辦法在他們面前耀武揚威。
他們往上走了走,魏鬱春突然感覺身邊有詭異的窸窣聲,好像是什麼東西在茂密的樹葉中亂竄摩擦,這種動靜很小,特點是密集隱蔽。
結果還沒等她反應過來,關闍彥便拔劍信手在地上劃了一個圈,動作利索無比,那些聲音就全部銷聲匿跡了。
他不耐煩地撣撣身上的灰塵,蔑道:“不過是些爛蟲子,不足為懼。”
魏鬱春眨巴了巴眼,在關闍彥剛放下警惕心的時候,她在他身後看到了一大群瞪著猩紅血眼的類似飛蛾樣的大蟲,它們慢慢從草地中探出身子,抖抖灰塵迅速起飛,在茂密的叢林中組成了一隻飛蟲軍隊,剛好就飛舞在他們的頭頂。
關闍彥方才滅蟲,好似惹怒了這群大蟲,它們怒張飛翅,撅著身子,勾著屁股上毒尖刺往他沖來。
她大喊:“關闍彥,你背後!!!”
關闍彥在看到魏鬱春驚魂不定的眼神後迅速回轉身子,甫一抬頭,便見大群紅眼大蟲振翅朝他沖來,它們目的性極強。他頓時駭住,因為他所知的群山谷的毒蟲,難道不都是那些行動遲緩的走地蟲嗎?何時生了翅膀滿頭飛舞了?!
來不及思索,他旋即舞劍,順帶將包裹中備用的長劍一併拔出來,雙手持刃,騰空飛舞,殺出了一條退路,可那群飛蟲的數量依舊不見減少。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魏鬱春向後推的時候,藉著月光終於看清楚了關闍彥腳下的事物,那居然是一隻退化了翅膀的碩大蠕蟲,大小不亞於一個成年男人的手掌。此蟲和天上飛的那一大群不同,可卻也長了一堆血淋淋的大眼,好似是同一類品種。而今,那大蟲子早被關闍彥斬於劍下。
她看過不少雜書,對這種情況遲疑片刻後,很快就反應過來了:“關闍彥!你別和那群蟲子僵持了,離開這裡!我們闖入了這群蟲子的領地,方才你又將它們的母蟲殺死了,沾染了母蟲的血氣,它們自然要仇恨你!!!”
關闍彥惶然,忍住氣焰,道:“難道偏生還不能殺了?!”
“越殺沾的氣味越多,越逃不掉!!!”
魏鬱春用力提醒。
關闍彥低聲吐了一句“可惡”,隨後便退避往後,化攻擊為防守。這群蟲子本就沒多大能耐,不過是勝在數量過多,竟讓他吃癟至此。同時,面對這類數量龐大的蟲群,光用防禦之術對付是極難勝利的,他難免感到吃力。
他也百思不得其解,為何從前不會出現這種情況,可當他在退避時看到遠處深林處好似冒著一叢又一叢的花朵,他才醒悟。毒蟲靠花蜜儲蓄食物,花叢盛開,食物豐富,蟲子繁衍。
原來這次他們倆個趕上蟲子們的繁殖季了,遇上幹擾它們繁育的侵略者,這種蟲子性子自然就突然兇戾了起來了。
並且,這種蟲子八成是在平時才會退化成在地面爬走的形態,到了關鍵時刻,則會進化成翅蟲以保護依舊是走地蟲的母蟲!
倒黴!
雙劍飛舞,毒蟲們的翅膀好似硬鐵一般在劍刃上砸出“劈裡啪啦”的聲音,刀光劍影,月光飛斜,打鬥間活似已身臨煙火綻放的盛京街道。
關闍彥一邊注意身前的狀況,一邊警惕觀望身後魏鬱春的處境。
魏鬱春對這種蟲子一無所知,勝在有些瞭解蟲子的習性才勉強讓自己維持冷靜。她也不知道這座山裡會有這樣突如其來的險境,突然揪緊的警惕心讓她一時不知所措。
但眼看關闍彥深陷險境,她告誡自己斷不能拖人後腿,遭人嗤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