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已經不是自卑,而是低到塵埃裡。沈星晨完全不懂,更不高興,語氣嚴肅:“朵朵姐這麼好,他不接受,是他的損失。”
雲朵笑了下,沒接話。
她懶洋洋歪在座椅裡,仔細想了下,發現自己剛剛那話真沒說錯:謝星洲從沒把雲朵放在眼裡。
雲朵第一次見到謝星洲,是在她十六歲那年,在青梅島那個小島。
當時父母鬧離婚,就如何分財産她的撫養權,曾經恩愛得恨不得成連體嬰的兩人鬧得面紅耳赤,有血海深仇也不過如此。
雲朵一出生就眾人矚目、光鮮亮麗、應有盡有,從沒想過有一天會面對這麼難堪的局面,一時沒法接受,負氣離家出走。
她沒亂跑,而是飛機、高鐵、輪船幾經輾轉,到了青梅島——外婆的家,想撲進那個慈祥和藹大方灑脫的老人懷中撒嬌。
但她萬萬沒想到,外婆根本不在家,問鄰居,說是幾天前出門了,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
在雲家壓抑半月,好容易鼓起勇氣離家出走,花了近四天,終於到外婆家門口,沒想象中的溫暖懷抱,只有緊閉的鐵門。
雲朵頓時崩潰,直接蹲在路邊哭了。滿臉淚花,一直打嗝。好幾個好心路人上前詢問,需不需要幫忙。
那時的雲朵驕傲得任性,因為剛從雲端跌落,自尊心很強,全都拒絕,而後躲進一個小巷子偷偷抹淚。
剛立春,天黑得很快。街邊的燈昏暗,小飛蛾在裡面飛舞。溫度降低,帶上涼意,陰冷潮濕帶著臭味的氣息直往肺裡鑽。
雲朵凍得全身發抖,肚子咕嚕嚕直叫。她情緒緩和了點,抹了抹眼淚,看了眼天,踉蹌起身,準備先找個賓館住一晚上。
因為接連被打擊,雲朵情緒很低落,精神恍惚,提防心沒平時那麼重。
過了很久才發現,身後好像有人跟著。
雲朵嚇了一大跳,偷偷往後面看,故作不經意。
兩個年輕男人。穿著黑大衣,大拉開。雙手插在褲兜,走路一顛一顛。露出的脖子和手背上滿是紋身,有一個臉上也有。
動作弧度很大地上下打量她,眼裡明晃晃的不懷好意。
雲朵腦中閃過很多不好的事,垂著頭,低下眼,從兜裡摸出手機,一直用餘光注意身後,小心謹慎地點開撥號介面。
剛點開,那兩個男人注意到她的舉動,突然加快速度。
雲朵的臉瞬間蒼白,似被抽走所有血,下意識跑起來,同時埋頭看手機,企圖把110三個數字輸上去。
她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
打110。
不管這兩個男人想幹嘛,只要打通110,她就徹底安全。
雲朵越跑越快,但距離越來越近。
許是心理作用,她感覺,兩人帶起的風聲在耳邊,腳步聲也近在咫尺。
天越來越暗,寒冷夜風颳起,有雨滴砸在臉上,刺疼。
成功輸入110,毫不猶豫撥通,剛放在耳邊,不等接通。
因為她一直低著頭撥號,時不時往後面看,沒看前面,撞上一個人的胸膛。
雲朵來不及減速,直接被撞得一屁|股坐在地面,死死抓著手機,抬頭一看,一個更高大更魁梧的男人。
她嚇得睜大眼,呼吸一滯,避如蛇蠍般立刻拖著屁|股往後面挪,抖著手把手機放在耳邊,不管有沒有接通,惶恐大喊:“救我!”
與此同時,面前的男人回過神,微彎腰,朝她伸出手,抱歉開口:“小姑娘,你沒事吧?”
音色清潤,低沉帶著點啞,有點煙嗓的感覺,但聽起來比雨後的空氣還清爽。
即便慌亂的此刻,依然讓人心神一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