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碗筷時，季阿姨突然說，“對了，蘅蘅小時候給你抹過藥的，還記得嗎？”

周瑤正捧著茶杯，聞言差點嗆到：“什麼藥？我只記得他學您給我治腳，給兔子按摩。”

“你六歲那年赤腳踩到鏽釘子，我媽用紫草膏和蒲公英搗的敷料。”傅安蘅語速飛快。

周瑤眼前浮現出悶熱的夏夜，自己坐在公共水池邊上哭鬧，穿藍色揹帶褲的小男孩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往她腳底糊綠色藥泥。

“原來那是傅教授啊。”周瑤故意拖長聲調。

“這小子在你搬走後，好一陣子天天跑你家敲門，找你玩兒呢，後來找不見，哭了好幾次，還給郵箱裡投了不少寄給你連地址都沒有的信。”季阿姨說道。

傅安蘅突然開始劇烈咳嗽，季阿姨笑著給他拍背：“行了，知道你臉皮薄。”

周瑤注視著茶杯裡旋轉的茶葉，心臟在胸腔裡咚咚直跳。那些無人接收的信件，就是散落在時光裡的、所有沒能說出口的思念。

“季阿姨，”她突然抬頭，“藥用植物區正式開放時，您能來剪綵嗎？”

季阿姨笑著點頭，“當然可以！”

夕陽的餘暉染紅了植物園的小徑，微風拂過，帶著槐花殘留的甜香。周瑤站在植物園大門口，望著傅安蘅和季阿姨的背影，心裡忽然湧上一股說不清的情緒。

“季阿姨，您慢走。”周瑤快步上前，替季阿姨攏了攏衣服，“山裡傍晚涼，您彆著涼了。”

季阿姨笑著拍了拍她的手背，掌心溫暖而柔軟：“瑤瑤，今天這頓飯，阿姨吃得很開心。”她頓了頓，眼神溫柔，“看到你現在這麼能幹，你媽媽在天之靈一定很欣慰。”

周瑤鼻尖微酸，輕輕“嗯”了一聲。

傅安蘅站在一旁，手裡提著季阿姨的布藝手提袋，裡面裝滿了王婆特意打包的槐花麥飯和香椿醬。

“媽，您先上車，我跟周瑤說兩句話。”傅安蘅低聲對季阿姨說道。

季阿姨瞭然一笑，朝周瑤眨了眨眼：“行，你們年輕人聊，我去車上等。”

周瑤有些疑惑，但還是點了點頭。

待季阿姨走遠，傅安蘅才轉向周瑤，“那我就先離開了，住在這的幾天也挺麻煩你的，藥用植物區正式開放，我會帶團隊過來。”

“沒有沒有，是你幫了很多才對。”周瑤心想他留下來就是要說這個啊。

“專家公寓要建設起來還需要一定時間吧？如果可以話，我住的那間宿舍，能不能給我留下，萬一哪天過來了，做研究晚回不去。”傅安蘅說道。“對了我們有駐外經費，到時候給植物園撥付食宿費。”

周瑤抬眼看他，唇角不自覺揚起：“嗯，好。”

兩人之間一時沉默，只有晚風輕輕拂過，帶起周瑤的髮絲，若有似無地擦過傅安蘅的袖口。

“那，我走了，你照顧好自己，忙完我再來看......看藥用植物園的情況。”傅安蘅說。

周瑤耳尖微熱，點了點頭。

傅安蘅轉身離開，周瑤站在原地，望著他們的車緩緩駛出植物園的停車場，心裡忽然空落落的。直到車子消失在視野裡，她才輕輕嘆了口氣，轉身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