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曾老一雙眼依舊沉穩沉穩自若,封岐懸著的心略微安定。
“許孺人怎麼樣了?”
“孩子保住了。”
封岐長松一口氣,還沒來得及開懷又聽曾老繼續道:
“可許孺人受驚後失血過多,身體已是強弩之末,孩子雖然勉強保住但隨時可能有危險,接下來半個月衣食住行都得在床上小心照顧著才行。”
“而且,”曾老加重語氣,“許孺人上次受罰後身子一直沒調理好,這次又遭了次罪,倘若再有下次,老夫怕是也無力迴天了。”
封岐一時竟不敢想曾老的言外之意。
“那這次,一切便託付給您了。”
向著曾老深深躬身,封岐閉上眼誠懇道。
曾老行醫多年,如何看不出封岐面色同樣蒼白難看,怕是也在什麼地方受了磋磨。
一個兩個的,都不讓人省心。
扶起封岐顫抖的身子,曾老與他保證道:
“不必殿下交代,老夫亦會竭盡全力醫治許孺人。”
新燒好的熱水依舊在一盆接著一盆的往屏風後送。
所有人都在忙碌,甚至無暇顧及他。
封岐坐在軟榻角落,怔怔的看著人來人往。
繡著壯美河山的華美屏風橫斷東西,阻隔了外界的目光,明知道許鶯鶯就在屏風後睡著,他卻近鄉情怯不敢去看。
就在他盯著刺繡發呆的時候,屏風忽然劇烈晃動了一下。
腳步匆匆的嬤嬤不慎撞到了屏風,將屏風撞的一歪的同時,也將許鶯鶯遮掩在屏風後的臉暴露在封岐眼前。
封岐從來沒見過許鶯鶯這麼狼狽的樣子。
白皙的面頰數道掌印密密麻麻的交織,有的已經絳紅發紫,少女即使昏睡表情也難掩痛苦,蒼白發青的唇被她死死咬住,皸裂的唇角甚至有血痕蜿蜒而下。
像是一尊滿布裂痕的白瓷像。
桐心守在床邊,持著白帕小心翼翼的替許鶯鶯擦去唇角的血痕,然後順手扶正了屏風。
許鶯鶯再次消失在屏風後。
封岐卻僵硬的坐在軟榻上,彷彿一尊風化的石巖。
不與文氏女成婚,聖上不會放過她。
與文氏女成婚,她亦不會有活路。
正是因為梅妃死在文氏和麗妃的謀劃中,封岐比任何人都清楚他們骨子裡的自私好妒,一旦得知許鶯鶯有孕,文氏女絕不可能容忍她生下孩子。
巨大的恨意湧上心頭。
封岐掐著手心,從來沒有像今日這般痛恨過自己的無力。
屏風上彩繡描繪的小橋流水恰如其分的映入封岐眼簾。
平江府遠在千裡之外,卻是一處鐘靈毓秀之地,兼之他的大本營。
盛京城即將風起雲湧,而他說不定也難在這場驚天動地的變故中保全自身。
封岐閉上了眼,決心盡快將許鶯鶯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