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崇遊躲無可躲,自縊於城野荒郊的一間農舍裡。
他終於有時間,靜下心來,理一理內幃之事了。
寢閣窗牖半開,榴花早就謝了。
螺鈿平脫的菱花鏡臺前,擺著描彩釉的白瓷圓缽。
有一隻開了蓋子,露出早已幹涸的胭脂。
沒有桃花的嬌豔,像風幹的血漬,無比猙獰可怖。
李崇潤盯著那裡看了許久。
心想,也許這就是他和纓徽的關系。
已經扭曲醜陋。
只不過他不甘心,非要裝進昂貴精美的盒子裡。
粉飾成兩廂情悅的模樣。
他坐在兩人曾共度長夜的床上,命侍女們內外搜尋。
沒帶走的東西都擺了出來。
所有他給她的釵環頭面、綾羅衣裙。
當初的黃金魚兒,後來的赤金寶戒。
全都安安靜靜地擺在桌上。
李崇潤將寶戒拿起來。
那抹藍光幽暗流轉,頗具諷刺意味。
母親留給他的唯一物件,還是送不出去。
他珍重地將寶戒收起來,又去翻動其他的東西。
還有幾件高兆容做的嬰兒小衫——這倒是可以理解。
既決定改嫁,當然不能讓薛昀知道她有了身孕。
沒準兒那孩子現在已經不在了。
李崇潤陡覺喉間腥甜。
憤而將妝奩首飾全都掃落在地。
侍女們萬分心驚,匆匆跪了一地。
李崇潤咬牙讓她們起來,繼續搜。
記憶中,纓徽從靜安侯府帶來幽州的幾樣值錢頭面,還有一些貼身的衣物都不見了。
再就是一些散碎銀兩。
兩類物品,嚴絲合縫,看來是早有綢繆。
在他們花前月下時。
在他為孩子的到來而欣喜時。
她已下定決心要離開了。
也許她怕他輸。
怕與李崇遊打仗戰敗後,作為階下囚的家眷,她會受苦。
也許,她打心底已經厭煩透了他。
李崇潤終於吐出了那口血。
“七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