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熠朝無奈:“無事。”
門外聶鰲將信將疑地離開,腳步聲漸遠。林停晚從地上爬起來,齜牙咧嘴地咒罵至居裡的窗戶修的又小又高,十分不合理。
他在桌前坐定,一桌子的藥湯,有冷有溫,沒有一碗被喝過。
鬱熠朝就安安靜靜地坐在床邊,不說話也不看他,不知是不想見他還是期待著他來。
林停晚兀自傳報結果:“白家認下了錢至意圖刺殺太子並嫁禍於你的罪行,人已經死無對證,殺害耿奎,洗劫天下至寶店也一併安在了錢至屍體上。黎見昈昏迷不醒,但是他的罪狀被黎家遮掩了過去。”
“而且,黎家在公堂上有意提及黎見昈是在‘救人’的路上遇到了錢至私借的官府兵卒,使用過消蝕骨定中毒不醒。白家不敢深究,間接預設了你的清白。”
“我懷疑錢至所作所為白家不一定完全滿意,所以才會舍棄地如此徹底。此事先告一段落,今晚只是草草受理,後續在細節上必會多次反複。”
他話音一頓,幾息後接上:“所以在此之前,我要問清楚一件事情。向二柱為何會突然間指正你?”
林停晚不記得除了那次兩人一起去牢獄外,向二柱還有什麼機會見到鬱熠朝,遑論在封閉的牢中算得上是指名道姓地指出真兇。
鬱熠朝聽完不答話,只是摸索著從枕頭下拿出一塊黃澄澄的金令,是一塊仿製的太子手令,與林停晚那夜進入牢獄用的一模一樣。
林停晚沒有看那冒牌手令,他的目光久久停留在鬱熠朝身上。他坐的位置離床頭並不算遠,但是他這個動作很慢,手試探了幾處,在摸到枕頭時才停下。
難怪他不肯見自己。
果然,他已經,看不見了。
林停晚驀地一陣無力的悲傷,然後被憤怒淹沒。事情太多,導致他竟一時茫然不知先生哪個方面的氣。
他深吸一口氣平靜下來,偽裝的平靜話語還是忍不住沾了怒意,“鬱熠朝你現在膽子大的很,太子的手牌也敢仿製!你私自見過向二柱,那張眉眼的畫像也是你給的?”
所以他在公堂上也沒有撒謊,那眉眼就是他照著自己的畫的,怎麼會不像……
鬱熠朝終於開了口,“獄中他看我的眼神不對。”
“所以那個時候你就猜到了黎見昈!但是你把我往流民的方向引導,還躬身入局,以身為餌!”
“至少黎見昈和錢至的確上鈎了。”
林停晚站起身,怒道:“是上鈎了,你也看不見了!”
鬱熠朝表情有一瞬間空白,很快便接受了現實。他認命地搖搖頭,“我也可以藉此機會走到臺前,接手流風閣的所有事項。”
的確,於楓這個名字在白水城算是徹底響當當了,不明所以的百姓只知道他是個被冤枉而且相貌俊俏的大老闆,而世家大族則咬牙切齒地看著他蓬勃的發展,不知憋出什麼法子背地裡使絆子。
他在刻意模糊重點,然而沒有停止,他說:“五百萬兩,足夠你回去交差了。”
林停晚自從回白水城開始便有意識遏制的怒火一瞬間被引燃。他知道鬱熠朝今天心裡難受,知道他身體不適,所以他就算被拒絕就算翻窗走壁也要迫不及待地見到這個人,但是此話一出,他所有的理智都被燒沒了。
“鬱熠朝。”他咬牙切齒,“你以為你是個大善人?我是不是要跪下來謝謝鬱老闆的恩賜?我在你眼裡就僅僅是個是非不分但可以利用的朝廷官員?不對,你都不屑得利用我,在牢中你分明告訴我你要逃去白水北流民地,可結果呢?若不是我用紅楓玉令讓你的下屬出動,我現在是不是可以準備準備給你收屍了?!”
那日在獄中,鬱熠朝藉著擁人在懷,在林停晚掌心隱秘地寫下一個“北”字。
可他卻去了截然相反的地方,以為萬事具備,便把訊息透露出去,靜待黎見昈和錢至上鈎,但是他沒有料到兩件事:一是宿周將訊息告訴了白家,致使有人混進錢至借兵的隊伍放毒暗下殺手,二是林停晚沒有按照他的暗示去城北排布,反而藉著黎見昈找到了他。
林停晚越發激動,他直接按住鬱熠朝的肩膀,後者在屋裡只穿了一件淺綠色中衣,透過順滑的衣料,能感受到對方的體溫。
“鬱熠朝,我是根本不值得你信任?還是有些事情,你只是不想讓我知道?”
林停晚的語氣不受控制地有些酸屈,他本不想露出這樣的情緒,但是此種情景根本控制不住。
商會開幕那日,鬱熠朝和黎家在白府門前對峙,想來華宿都知道的事情,他林停晚為什麼不配知道?
鬱熠朝仍目視前方,眼中一片空滯,只輕輕問了一句:“那你呢?我也不曾知道你過多。”
林停晚愣住,不消片刻反問:“那你為何不問我?”
說完林停晚就後悔了,不是害怕鬱熠朝真問他答不上來,而是這句話在這種爭吵中就是胡攪蠻纏的無賴話。他的氣勢一下子弱了下來。
果不其然鬱熠朝被氣笑了。問了就能得到答案嗎?說通了能改變晦暗不明的前途嗎?
“林停晚,你也守著許多密而不發的事情,應該明白一個道理:人要為自己知道的秘密負責。”
林停晚盤腿坐在鬱熠朝身邊的床沿上,不知道聽沒聽進去鬱熠朝的話和深意。只是越想對自己剛才的表現越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