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綰喬以為這與歷朝歷代皇帝追求長生不老最後被反噬沒有不同,但是這樣一想,竟摻雜了父子權力爭奪、昔日戰友背刺,一時有些發冷。後知後覺地問林停晚:“那你父親……”
是真的逼宮了嗎?
林停晚苦笑:“有什麼區別?”
確實沒有區別,石山行無論是為了華帝還是真的有謀逆之心,都因為謀反被誅殺。他和林倏越的命運亦不會改變,那些不曾存在的冤屈壓在他身上二十多年,當初的真相與初心竟顯得尤為無足輕重。
“展郎與我說,近年來皇後頭疾發作的厲害,皇帝身體也抱恙。”蘇綰喬轉過話題,“怕是突然想起回光妙用,因此四處派人搜查。”
所以舉國傳聞神醫奇跡,無數人蜂擁尋找回光,乃至贗品蘭燼也沒能逃過搜掠。而雙腿殘疾的江承馳尤為迫切。
“對了,”蘇綰喬在眾人的沉默中起身,“前日有箭射進來,要傳什麼訊息給阿晚。”
林停晚接過殘破的紙張,上面只寫著:速來赤華山。
是時清的字跡。
——
時清帶著人馬順著線索找尋楚被白義信的人擄走的楚良月,原本白義信也沒有過多的準備,只想著借楚良月的身份給自己謀條生路,結果被生路反殺,下人便作鳥獸散,時清這人救的毫不費力。
但是變故發生了。
時清帶著楚良月失去了蹤跡,月然樓全體出動,江承朗亦派出多隊人馬,搜尋半月餘,仍是音訊全無……
冬日的赤華山一片肅穆,因著初冬,零星的幾點楓葉紅飄蕩,但也沒能染得一絲活力。
山谷中是無盡的白骨,陰暗的天空沉沉而下,遮蔽無雲,不知是誰立下一塊石碑,冰冷地矗立在荒丘上。
陰氣森森的亂葬崗冷氣直冒,林停晚坐在四面漏風的囚車裡被吹得直打噴嚏。盡管鬱熠朝給他偷摸穿了不少做舊但厚實的棉衣。
鬱熠朝則與江承馳共乘馬車走在前面。
江承馳將簾子捲上,一路上有一搭沒一搭地看著窗外,神色肅穆。
“我的親人,葬在這裡。”
半晌他不知在對誰說。
鬱熠朝坐得板正,遮了大半的臉,稜角分明的下頜越發清瘦,聞言沉默不語。
“你爹原本也該葬在這裡。”然後他意有所指,“你知道他為何逃過一劫嗎?”
“因為鬱行志?”
“哈哈哈哈!”江承馳爆發大笑,“鬱行志算個什麼東西,當年要不是你爹,他連進穆家軍當條狗都不夠格!結果還沒上戰場就當了逃兵,廢物點心一個!”
“不過他慣會給人當狗,尤其喜歡給皇後當狗!結果把自己的狗崽子都獻出去了,也沒見那婆娘給他塊肉。”
“拿著二十多年前的骨頭感恩戴德。”他突然似笑非笑地看著鬱熠朝,滿是譏諷,“還把這骨頭殘渣分給你爹呢,結果你爹無福消受愣是當了二十多年活死人!”
江承馳在鬱行遠假癱一事上追究鬱行志,認為其當年必定提前知道赤華山一戰,帶著鬱家逃過一劫。究其訊息來源,必然是皇後。
他懷疑皇後策劃了赤華山的戰役,殺掉了萬千穆家軍。
鬱熠朝冷淡:“這只是猜想。”
“猜想?”江承馳冷笑,“你以為江承璟那個棉絮腦袋的廢物為何能被立為太子?我自軍營中長大,自小武學天賦奇高,十歲便能縱馬斬殺敵首,我母親以前也是恩寵萬千的妃子,如若穆家軍班師回朝完成並軍,後位還能輪得著那個鄉野村婦?太子之位必然是我的!”
“可如今呢?我輾轉病榻,母族陣亡,江承朗被傳謠不舉,被趕出城隨便打發了個王爺,唯一受益的就是他們母子!”
鬱熠朝依舊不為所動:“恕我直言,軍令乃當今天子親敕。”
江承馳突然暴起掐住鬱熠朝的脖子:“大膽!誰允許你妄議天子?若是沒有那女人的枕邊風,我父皇怎會做此糊塗決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