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樾之最是清楚九公主的蠻橫,事到如今說什麼都晚了:“九公主待人還行,你若……”話戛然而止,自覺說錯了話。
柳時暮苦笑:“是啊,九公主喜新厭舊,說不定我認真服侍幾日,她就厭了。”
姜樾之彷彿被刺了一下,心按捺不住地跳得很快。
“明日,你會來麼?”柳時暮喉結滾動,話語中飽含希冀。姜樾之望著那雙泫然欲泣的眼睛,那句拒絕的話遲遲說不出口。
“我……”
柳時暮害怕聽到答案似的伸手將她拉到懷中,將頭埋在她頸間。
姜樾之任憑他抱著,抬起安慰的手又悄悄放下。
“你別來了,我不想讓你看到我最狼狽的樣子。”
清冽的果香今日帶了些酸澀的味道,姜樾之鼻尖抵在他的鎖骨處,閉上了眼。
姜樾之默不作聲,將他最後那點希冀打碎。
天邊最後一縷光束消散,再也看不清愛人的臉龐,柳時暮才松開了她。眼尾掛著晶瑩的淚水,努力展開一個笑顏。
“我心悅你,非常。”
姜樾之鼻尖泛起強烈的酸意,死死咬著唇生生忍了回去。
柳時暮抬手輕撫她的額發:“但我們,好像只能到此為止了。”
姜樾之抬眼看他,光線昏暗分明看不清他的神色,卻能想象到他如今的神態。
姜樾之:“好,願你前程似錦,再不被兒女情長所困。”
柳時暮唇邊劃過一抹笑,似乎是釋然:“願女君一心無累,四季良辰。”
拽著她衣袖的手,驟然松開。郎君走得決絕,衣擺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姜樾之想要伸手去抓,只抓了個空。
明日的夜晚,他會在旁人身下承歡,那人會是九公主麼。
一股名為嫉妒的情感,吞沒了她。
是如何回的府,姜樾之大抵是記不起來了,只知道自己望著床幔,一夜無眠。
是以南星知道她心情不佳,一早便將她叫起:“娘子,這幾日天氣好,櫟浮山風景甚佳。眼看著樹葉也黃了,果子也熟了,娘子要不出門踏青?”
姜樾之揉著眼睛,裝作無所謂的模樣:“你都說葉子黃了,哪來的青給你踏?”
南星撓撓頭傻笑著:“娘子懂奴婢的意思就行,竹瀝已經準備了好多好吃的,娘子真的不考慮考慮麼?”
姜樾之知道她們是想安慰她,於是伸出手去:“扶我起身梳妝吧。”
“誒,好!”
—
山近覺寒早,草堂霜氣清。櫟浮山景色雖好,但山間穿行的風已然帶著點點寒氣,好在竹瀝心細提前準備了披風禦寒。
每當姜樾之心中煩悶,有問題解不開時她就會來此走走,不為其他,就因為這裡是她阿孃常來的地方。
姜樾之在半山腰處的亭子往下看,山腳的風景如畫,樹木隱匿在晨霧之中,若隱若現,就好像她現在的心情一般,難以捉摸。
“娘子,來喝杯熱茶吧,也沒想到會這麼冷。”
姜樾之沒接南星遞過來的茶,反倒望著天自言自語道:“你們多少也聽說過,我不是母親生的孩子。”
南星手頓在空中:“娘子你……”
“大抵我的血統也不幹淨,一個連生父都不清楚的人,佔了靖國公嫡長女的名分。所以,我很害怕,如果我並不優秀,那些鄙夷的目光會時時粘在我身上。一個賤種而已,憑什麼能得到這些榮華富貴。”
“娘子不能這麼想。”
“我希望有個人能拉我出深淵,什麼都不用做,只需要告訴我,我已經做得足夠好了。”
南星沉默,竹瀝聽得眼睛有些濕潤。
“罷了,在遇到他之前,我就已經預想過我這一生會如何度過。如今只不過是回歸正途罷了,也沒什麼好可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