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陳松黎抵達了會堂。
姜樾之與之對上眼神,雙方都默契的當做互不相識。
陳松黎走到上首,沉而肅的聲音傳來:“今日召集大家,所為何事,想必諸位也有所耳聞。”
底下人發出一聲輕哧:“還能為了什麼,又要我們出錢出力去討好上頭,好保住你皇商之位唄。”
姜樾之聞聲望去,說話都是一位留著羊鬍子的老者,精神氣倒是很足。仗著自己的年紀,對家主也直言不諱。
“陳老,聽著你很是怨氣沖天啊。”一身著寶藍直綴的郎君略帶些揶揄道。
陳老冷哼一聲:“這些年戰亂不斷,對我等的稅收卻來年增加。一遇到打仗,咱們交上去的稅就和打水漂一般,還得繼續讓我們出錢出糧。你們倒好,我可是做糧食買賣的,一次戰亂,我三年收益可都沒了,誰來替我做做這個主。”
又有人附和道:“陳老話糙理不糙,前兒個陛下還令工部修繕那勞什子棲臨殿。一個死人的宮殿,又不住人,有何可修的。”
姜樾之抿了一口茶水,其實重修棲臨殿一事,早就引發眾怒。倒不是不體恤陛下對皇兄的愧疚,只是國家正處在危急存亡的時候,實在不該將人力物力浪費在這上頭。
加上,修葺宮殿不是小事,一層剝削一層,一層撈一層的油水,這一套下來不知養活了多少貪官汙吏。
也難怪這些商戶會如此氣憤。
“陛下是遵從先皇遺旨,若不修繕宮殿,天下人豈不又要指責陛下不孝。裡外話都讓你們說了,誰體恤陛下?”
姜樾之聽到此話,眉頭不由得深蹙了一下,抬眼望去,竟還是那位寶藍郎君。
慕連見她面露疑色,好心解釋:“算起來,他還是你的堂兄,東江江老三的侄子,江會。”
姜樾之瞭然,江老三被奪了家主之位,由陳松黎牽頭辦的聚會,定然不會參加,派了個侄子過來惡心人。
只可惜新帝不在,該讓他好好聽聽這些阿諛之詞。
陳老冷哼一聲:“你這小子將你伯父的嘴臉學了個十成十,有這個覺悟,不去當官可惜了。高低也得是個內務總管的地位。”
這是在暗諷他是個太監呢。
“你——”江會面紅耳赤,憤憤甩袖,“陳老年紀大,見識保守,我不同你計較。”
陳老:“我吃的鹽比你吃的飯都多,你個黃口小兒,在老夫面前大放什麼厥詞!”
陳松黎及時制止二人的爭吵:“好了,你們二人代表世家新老,怎的這麼沉不住氣,平白叫人看了笑話。”
雙方各執一詞,互不相讓。
可雙方都有理,若花錢消災,一代連著一代。只要戰亂一日不停,這虧本的買賣便要做一日。
若抗旨不遵,想來明日官兵就會守在門口,到時候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九族的性命都會賠了進去。
事情陷入僵局,陳松黎忽然看向姜樾之:“江娘子,瞧你蹙眉深思了許久,可有什麼見解?”
姜樾之忽然被點到,先是一怔,遂從善如流答道:“見解談不上,只是覺著二位說的都有理。不過在場諸位都是商人,知道什麼叫旱則資舟,水則資車的道理。”
“所謂困境,不一定是絕境,任何事物都有其存在的利益,而我們要做的就是從中謀利。既然陳老提到歷年增長的賦稅,不如就以此為條件。”
此話一出,引起眾人議論。
陳老挑眉:“對,我怎麼沒想到。天王老子叫我割肉,我割給他,再想割,總得給幾年時間讓我長長肉吧!你們說,是不是?”
“是啊,此話有理。”
姜樾之:“諸位都是有道義之人,也不願看到前線百姓和將士們因無糧無補給而陷入絕境。陛下只會比我們更不想見到這一幕,所以該如何向朝廷提條件,就看諸位叔伯們了。”